吉夫人无言以辩,神色有些委屈。
萧约笑道:“是孤的意思。吉大人,你家的点心果品好吃,孤边吃边等,还没吃够呢,吉大人就忙完了。孤不急,倒是吉大人很着急。”
吉贻这才发觉自己形容不整,一脸赧然让妻儿退下,才道:“殿下如此俯就厚遇,臣实在羞愧,至今并无实效以报殿下,深感无颜面君。”
看吉贻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夜以继日地在冥思苦想,但一人之力又岂能轻易翻天覆地?
“吉大人,你坐。”萧约指了指椅子,“孤知道这事很难,更急不得。本想给你再找几个帮手,但出了一点岔子,而且目前看来就算他们能够到位,也帮不上你什么。便只剩下你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自身,你是我大陈真正的栋梁,孤对你报有重望。”
裴楚蓝那般激烈地表态,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出手施治了,这也算是因果报应,怪不得谁。
别院里关着的那两个人算是奇人,但他们所能和吉贻奇技司的钻研方向大相径庭,若是医治好了,大概对裴楚蓝更有助益。
吉贻眼中满布血丝,闻言振作了几分精神:“说到帮手,臣确有所求,若得殿下施恩——”
萧约打断他:“吉大人说的是听雪?府上收到他的喜帖了吧?婚期很快就要到了,这些天他忙于备办婚事不能登台,但婚后他依然还会唱戏。这段时间,大人若是没有灵感,不妨也好好歇歇。”
吉贻面色沉沉道:“殿下,如今我对那位的来历也略知一二了——梁国沈家出身,兄长又已捐躯,他便是独子,轻易答应听雪继续登台唱戏,在他心里到底把听雪置于何地?听雪往后的日子会是怎样……殿下,臣斗胆进言,这桩婚事于听雪而言并非良缘。”
萧约问:“吉大人果真对听雪有意?”
吉贻怔了怔,快速摇头:“殿下误会了!臣有此言,绝不是要损人而利己……也有几分利己,若是听雪受欺受辱,定然影响唱腔。若是坏了他的嗓子,真是暴殄天物!臣又从何再找能让臣静心演算的仙乐?”
吉贻道:“臣比听雪年长许多岁,臣视听雪,为指路仙人,为良师益友,为稚弱幼弟,纯然欣赏之意、爱护之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思。若此言有虚,叫臣不得善终不得超生!”
萧约听吉贻发下如此重誓,沉默了片刻,是啊,这世上深刻的感情又不是只有爱情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士为知己可死,听雪值得被人珍之重之。
“孤明白你的顾虑,但无论日子是好是坏,旁人都只能旁观,过与不过最终得由听雪自己抉择。”萧约道,“认识听雪之初,他和现在很是不同。吉大人,听雪的戏能助你打通思路,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唱腔特有一种坚韧,那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如血肉一般生长起来的。没有这份自力更生的坚韧勇气,就没有今日的听雪。若我们打着为他好的名头,对他的生活过多干预,恐怕会失去如今勇敢的听雪,实在得不偿失。”
吉贻闻言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他深深一礼道:“殿下点拨的是,臣明白了,无需多虑多为,只暗自里给听雪撑腰做靠,为他填充底气就是了。”
萧约笑道:“正是如此。好了,孤也不多做打扰了,吉大人好生歇息一段时间,等十月初九,咱们一道去给听雪道贺添喜。”
从吉家出来,回宫的路上,薛照接到手下呈报,说是女官韩氏受梁王派遣,已到京城。
“韩姨来了?”萧约斜靠在薛照身上闭眼小憩,闻言坐直了身子,纳罕道,“梅英留在卫国不肯走,韩姨虽然失落也没有强求,只要女儿平安就好。经历这么多伤心事,我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梁国了,来之前也没有跟我们知会一声……会是因为什么?”
薛照看着一脸紧张的萧约:“不要多想,或许只是韩姨挂念我们,所以前来探望。”
萧约点头:“但愿如此吧。知道我真能生孩子的人没有多少,韩姨心思缜密,或许专程前来提醒我们应当注意哪些事项,免得露出‘破绽’——韩姨是生育过的人,或许一见面就能看出我不是假孕,而是真的快要足月生产了……那也无妨,韩姨是自己人。”
萧约这样想着,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惑和不安,等真正见到韩姨时,对方却没有发现萧约的异常,而是四顾左右然后快速打着手语道:“梁王有事吩咐奴婢呈报殿下和驸马。”
薛照屏退了宫人,将韩姨搀扶坐下:“韩姨,冯煊借你之口想求什么?”
韩姨摇头:“当今梁王是真的谨小慎微,处处规矩。”
萧约心头那种莫名的不安又浮了上来,他坐在韩姨对面:“那到底是什么事?”
韩姨面色沉重,比划道:“回国邀请父母观礼的沈二公子出事了。”
萧约再次来到春喜班时,听雪正在亲自刺绣喜服,或许是被突然到来的两人吓到,或许是因为先前没干过刺绣针织,听雪扎破了手指,大红的喜服上瞬间晕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红中一点红,竟也很是扎眼。
“殿下,还有驸马,你们不是说最近政务繁忙,等婚礼当天再来——”听雪抬头,看着萧约凝重的神色,他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是摘星出事了……是吗?”
薛照快步上前,按了听雪肩颈处几个穴位,让他提起精神以免当场晕厥过去。
“听雪你先别急,你听我说——”萧约面露不忍,三步并两步来到听雪面前,“沈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