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约惨白着一张脸,手里紧紧攥着快要绣成的喜服,缓缓摇头低声喃喃:“我父亲说过,我其实不该怨他……”
萧约着了慌:“什么?听雪你别这样,你别怕,有我在,一定会让沈二囫囵地回来和你成婚!婚期还有半个多月呢!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他和我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听雪再抬起头来,下唇已经被咬出血,“他一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违背承诺……接连三天,我都梦见他骑着马从悬崖边坠落下去……那么深的悬崖,人掉下去还能活吗……我父亲说得对,我是个不祥之人,六亲缘薄,不仅会克父母,还……还害了摘星!他还不到二十岁!沈家该怎么办,他妹妹该怎么办……”
听雪血泪交融:“我……我该怎么办?”
萧约听得心都快碎了,为何上天待听雪如此残忍,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却又再次晴天霹雳——
韩姨说,本来七日之前沈邈就准备返程了,并不和侯爷、夫人同行,因为他被沈老侯爷打得太狠了,再不走怕是要被他爹打死——即使如此,沈二走的时候也很得意,他说,混账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反正他是把赐婚的圣旨供在沈家正堂之上了,难道爹娘还敢抗旨不来观礼?我爹就算打死我,我媳妇嫁给牌位,他也得认下听雪这个儿媳妇……
没想到一语成谶。
因为沈邈如今得了陈国皇帝重用,所以当他重回奉安之时,梁王非但没有治他擅离职守之罪,还将其视若上宾。返程当日,梁王亲自出城相送,不料却亲眼看见沈邈所乘马匹突然失控,竟然载着他直直冲向悬崖。
遗憾
韩姨没有亲见当时的情景,但这事是实打实地发生了,许多人目睹了全程——饯行当场,梁王大惊失色半晌才回过神来命人查看,英武刚强的沈老侯爷眼睁睁看着儿子坠崖,急火攻心险些滚下马来。
沈邈被皇帝赐婚,不日就要做新郎,转眼间却在梁国遭遇了不测,这事经不起联想揣测。
冯煊派韩姨前来,就是指望萧约和薛照能看在韩姨的面子上,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免得皇帝追究怪罪。
而韩姨之所以应承,则是因为知晓这桩婚事的另一位主角与萧约交好,韩姨担心萧约跟着心急伤神,薛照必然也不好过,所以亲自走一趟,必要之时也好劝慰劝慰。
萧约怎能不忧急?包括他自己和薛照在内,演过死遁的人不少,但沈邈显然没有上演这类戏码的理由——
两个男子成婚,虽然这种事于当世而言离经叛道,但有皇帝赐婚,婚事必然能成。
就算没有这道旨意,难道沈邈就不和听雪在一起了吗?他压根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和脸面,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迎听雪过沈家的门。如今锦上添花,沈邈因为这桩婚事高兴得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一切都如沈邈的期望循序推进,他自己怎么会横生枝节呢?
那么,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行凶作祟?若有凶手,那会是谁?
萧约来不及深究,满心只想怎么安慰听雪。
可怜的听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自信和对生活的希冀,又被沉重一击,拥有希望又失望比从来没有希望更加痛苦。
萧约替听雪擦拭流到下颌的血泪:“不,你才不是不祥之人,绝不是你害了沈邈,马匹受惊又不是你造成的,也许是虚惊一场,他根本就没事呢——听雪,你听着,这话或许有些刺耳,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有亲眼看见,你都不要放弃希望!”
事莫大如生死,何况是心心念念之人,听雪闻言身子颤了颤,他泪花闪烁:“真的还有希望吗?”
“有的!事发之后,梁王立即派人绕路到崖下搜寻,一旦有了消息,就会第一时间呈报给我,我得到消息便会立马告诉你。听雪,你放心——”萧约目光坚定,对听雪道,“记得吗?有高人给你们算过,你们是白头到老的上好姻缘。不会有事的,你连婚服都准备好了,这桩婚事一定能成!”
听雪流着泪不住点头:“我记得我记得,高人说我们有三世姻缘,每一世都是良缘佳偶……可是,已经好多天了,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我还要等多久?除了等,我还能做什么?”
萧约不忍心和听雪对视,还要等多久?他回答不了听雪。还没见到尸首,所以不该绝望,但等待希望的时时刻刻都是令人煎熬的。
可怜的听雪。
萧约浑浑噩噩,再抬起头时,已经坐回了马车上,薛照正在唤他,不知已经喊了多少声。
“你刚才说什么?我走神了没听清。”萧约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我们就这么走了,听雪怎么办,他现在身边实在离不得人。”
“看着我们出双入对,恐怕更要惹他伤心。听雪的师父很疼他,会好好看护着他,不让他出事的。”薛照让萧约靠在自己怀里,替他按摩,“我去一趟梁国吧。”
萧约额角跳了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去梁国?”
薛照点头:“是的。”
萧约知道他为何如此,眉头皱起:“听雪是我的朋友,但他向来和你没有什么交情。”
两人相贴,薛照说话时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到萧约后背,他道:“他和我无关,但你与我息息相关。唯有如此,才能让你安心。”
萧约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陷入了沉默。
事情发生在梁国境内,梁王去查,不知何时能查出结果,而且这结果也未必是真相。
真相迟一日未明,听雪就要痴等多一日,萧约就得跟着多悬心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