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步之遥时,谢凝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她的身材依旧纤瘦,可抱起阿粟却毫不费力。
看着阿粟鼻翼上沁出的汗珠,谢凝温柔地掏出帕子,细细地替他擦拭着。“阿粟,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杯水再玩?”
面对她温声细语的询问,阿粟乖巧地点了点头。谢凝抱着他转身进屋后,沈幸也跟着走了过来。
可他刚走到门外,阿粟就捧着还没喝完的茶水走了过来,体贴地将茶杯递向了他。
“爹爹,喝水。”
看着那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沈幸心口一热,激动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在他的注视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漫过咽喉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涌动着无限柔情。从小孤苦无依,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也能享受这般天伦之乐。
他虽命途多舛,却也得到了老天的馈赠。放下茶杯的那一刻,他满怀感激地看向了站在桌前的谢凝。
“阿凝,谢谢你!”
只你一人
用过午膳后,沈幸和谢凝一道去南苑拜见了韩妙仪。
“微臣奉皇上之命,回来迎娘娘和太子入宫。”
早起之后,他就已经从素云口中得知了韩妙仪产下皇子的消息。这是昭仁帝的第一个孩子,若无意外,日后也会是这大魏的太子。
听了沈幸的话,屋子里的婢女和侍卫都面露欢喜,只有韩妙仪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忧虑。
嫁给凌霁本是权宜之计,他想要父兄的支持,想要外祖家的钱财助力,而她只是想要一个能让她自由的栖身之地。
后来朝夕相伴,二人渐渐生出了感情,可彼时他还是楚王,她可以用王妃的名头独霸后宅,独占他的心。
现在他登基称帝,要封她为后,欢喜的同时,她的心里又充满了担忧。
她生长在江夏,自小娇生惯养,虽不骄纵,却也不是贤惠端庄的闺秀,如何能做那一国之母,强颜欢笑地替他广开后宫?
她心里别扭却又不能不去,如今他贵为天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等同于律法,若是抗旨不遵,不但是她,就连父兄亲族都要受到牵连。
看着她眼底的纠结,谢凝若有所感地宽慰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不是薄情之人。”
见谢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韩妙仪有些落寞地说道:“今非昔比,人是会变的。”
从前他心怀大志,并不贪恋女色,可如今他大业已成,想要攀附的臣子不计其数,将来他们会用各种缘由源源不断地往后宫里送各种各样的女子。
是,她相信他是喜爱自己的,可这份爱又能走得了多远?
“皇上心性坚韧,不是会被女色所惑之人,娘娘不必多虑。”看出了她眼底的焦虑,站在一旁的沈幸温声安慰道。
听了他的劝慰,韩妙仪从悲苦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唇边挤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了,等先生安排妥当,我们就出发吧。”
有些事抗拒不了就只能顺其自然,忧虑并不能解决困境,只会让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彷徨不安。
许是看出了她的忧愁,谢凝并没和沈幸一道离去,而是留了下来予以安慰。
“娘娘,皇上贵为天子,可以许你世间最好的一切,却唯独不能一生一世只守着您一人。”
她并没有婉言劝慰,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无论娘娘接受与否,这件事都不可能发生任何改变。与其因此生出隔阂,不如放下心结,试着找出平衡之法。”
产后之人容易多思,对于韩妙仪心底的种种焦虑,谢凝都能理解。可她既然嫁入了皇家,就该做好要和别的女子共享夫君的准备。
这一点或许很难,可除了坦然接受外,她没有别的办法。早点想明白,她才会解开心结。
听了她的话,韩妙仪神色落寞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分享他的宠爱,我心里就很难受。一国之母听着风光,可背地里的酸楚谁又能明白?”
“皇上不是薄情之人,事情也许并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娘娘何不放宽心,一切等去了上京再从长计议?”
望着谢凝温柔的眼神,韩妙仪压下心底的苦涩,缓缓地点了点头。
刚走出南苑,谢凝就看见了等在花园里的沈幸。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一树枫叶前,见她现身,立刻神色温柔地向她走来。
他迎光而来,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谢凝心念一动,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他心头一颤,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欢喜,随后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任凭掌心沁出滑腻的汗,也不肯松开。
二人并肩而行,在暖阳的映照下,拉出了两道悠长相迭的身影。
回到西苑后,望着廊下那一排凋零的海棠,谢凝颇为伤怀地感叹道:“这花才开了几日,花期未免也太短了些。”
看着她眼底展露的愁t绪,沈幸温柔地将她揽在了怀里,轻声安慰道:“花谢了还会再开,只要耐心等着,总能看得见,何必为此忧伤?”
知道她是被韩妙仪的悲伤所感染,沈幸无奈地叹息道:“皇上不是无情之人,更何况他们是结发夫妻,无论未来如何,这情分都是不会变的。与其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忧虑不安,倒不如把握当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这份情谊。”
“若王妃想要的是权势,她自然不会有诸多忧虑,可她要的是真心,是不容动摇的忠诚。”
所以她才会惶惶不安,才会对未来充满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