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不是神仙。”
陆沉失笑道:“让九思去查吧,我相信我们的儿子能够处置妥当。”
“那你多多少少顾着他一些,他虽然学了不少东西,终究是第一次办差。”
林溪不再阻止他,声音也渐渐柔腻:“对了,温妃这几年勤勤恳恳,又为你诞下皇子,是不是要升一升她的位份?”
陆沉脑海中浮现温令容那张极美的面庞,低声道:“过段时间再说。师姐,想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林溪抬起右手稍稍拨弄,一头如瀑青丝柔顺地垂下,轻咬下唇道:“随你。”
……
短短两天时间,锦绣楼一案引发的风波就传遍京城,甚至有沿着京畿地区朝天下各处扩散的趋势。
此案本身并不复杂,顺天府遵照内阁的指示很快便公告第一份案情简报。
锦绣楼以前楼作为掩护,于后方营造一个隐秘的风月之地,在短短一年出头的时间里,用各种手段胁迫强逼四十六名年轻女子为娼妓,并且将其中十七人凌虐致死。
简报一出,世人无不错愕震怒。
锦绣楼的大东家徐凌登时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弹劾他和成国公徐桂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向皇宫,喊打喊杀者大有人在。
这桩案子由三法司合查,不过先期主要是由刑部主导。
皇宫东南面的御街上,两旁罗列着大秦朝廷的诸多部衙,其中有一座不太显眼的建筑便是刑部。
后堂,刑部尚书詹徽神态沉肃,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大理寺少卿沈闻溪和御史中丞江晦明。
堂下则跪着成国公徐桂的长子、兵部职方司郎中徐凌。
他正在交待这一年来究竟有哪些达官贵人去过锦绣楼的后楼,堂上三位大臣目不斜视,实际上最多只有六成注意力放在徐凌身上,因为左侧案后还坐着一位太子殿下。
从詹徽等人提审徐凌到现在,陆九思始终没有开过口,仿佛他真的只是来旁听审案。
詹徽心中暗暗感慨,太子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几分天子当年的气度,不论他从徐凌口中听到谁的名字,连眼角都不曾颤动一丝。
“你是想说,这些锦绣楼的客人从无凌虐女子之举?”
詹徽前年七月被陆沉调入中枢执掌刑部,一直勤勤恳恳用心办事,自然不会因为太子的到来耽误正事,冷厉的目光直视徐凌,似乎想要看穿此人的内心。
徐凌形容委顿,体验了一把从云端跌落深渊的遭遇,哪里还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此刻连忙辩解道:“大司寇,犯官所知便是这些,并未听说过有哪位客人做过这种事。如今犯官身陷囹圄,又令家父蒙羞,岂敢再遮遮掩掩?犯官于此案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犯官从未让人虐杀那些女子,恳请大司寇明查!”
“你倒是推得干净。”
詹徽冷笑一声,随即朝陆九思拱手道:“殿下,臣想提审犯人胡清晏。”
陆九思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徐凌,微微颔首道:“可。”
当即便有差役将徐凌带下去,片刻后将胡清晏架入后堂。
他在刑部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囚服上的血迹清晰可见,唯有一张还算俊俏的面庞没有破相。
进入后堂的那一刻,胡清晏的视线扫过端坐在那里的陆九思,喉头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望着一脸凄然之色的胡清晏,詹徽心里涌起真切的怒意。
徐凌是否此案的主犯还未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罪状却是铁板钉钉,不论他是否受徐凌指使,那些命运悲惨的女子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他的手里。
不知是因为破罐子破摔,还是熬不住刑部那些老差役的手段,胡清晏对自己的罪名没有任何否认,基本上詹徽每提出一项,他都很光棍地承认。
而且他还主动交代了那些恶行的细节,具体到何年何月以何种手段将某女子带进锦绣楼,又是何年何月因为何故将其杀害。
他不像徐凌那般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哪些女子是死在哪位权贵的手中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恐怕是刑部多年来审理最顺利的案子,口供之多让旁边的书吏差点写到手指抽筋。
陆九思平静地看着这个供认不停的犯人。
他已经知晓胡清晏的底细,其人交游广阔口才尤佳,六年前与徐凌相识,双方互相引为知己,后来徐凌仗着他爹的威名开了锦绣楼,胡清晏顺理成章地帮他打理庶务直到如今。
胡家乃京西行省姚阳府境内大族,虽然在京城上不得台面,在当地还算有些地位,因此才有余裕供胡清晏在京城交际往来。
从这份资料来看,胡清晏的一切举动看起来符合逻辑,他为了讨好徐凌同时帮成国公府敛财不惜用各种卑劣手段,事发后又根本扛不起,只能竹筒倒豆子全部交代。
詹徽仔细斟酌一番,并未发现其中有可疑之处,便准备让人将胡清晏带下去,谁知此人忽地说道:“大司寇,罪民还知道一桩锦绣楼的隐秘!”
詹徽皱眉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