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近找到了一个简陋的凉亭,石椅狭窄粗燥,方述脱下外套垫上铺平,拉着魏清澜坐下。
可在扶着她的手时,方述感到一阵不正常的冰凉和颤意。
周围漆黑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风的呼啸声。
方述往後坐了坐,挡住魏清澜身後的风,但黑暗中她已沉默许久,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突然一声鸟叫响起,随着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从头顶掠过,魏清澜的身子突然一抖,手拉住了方述的衣角。
方述惊醒。
他怎麽忘了,魏清澜怕黑。
漆黑的周围没有一丝光亮,魏清澜盯着虚无的前方,恐惧渐渐升腾上来。
她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冷静,可手心还是止不住被汗水浸湿。
黑暗中听力格外灵敏,她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本能睁开眼,却发现依旧是什麽都看不见。
然而下一秒,一阵淡淡的香味随着温暖的怀抱袭来,脑後一阵轻微的压力後,是极度温柔的触感。
克制有礼的,有些犹豫却带着安抚意味的。
方述将魏清澜揽进自己的怀中,在感到她的呼吸有些微放缓後,抚在她脑後的手也相应放慢了频率。
魏清澜的精神稍有松懈,对于黑暗的恐惧消解了些许。
她脑中无端纷乱,甚至有一刻视觉与嗅觉的混乱。
“赵景初……”
名字本能从唇间逸出的一刻,魏清澜自己都吓了一跳。
空气陷入安静,魏清澜有些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还是这麽没用。”
风有些大,声音刚出口就很快消散,魏清澜的语调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方述的胸腔在她耳边震动:“你都没用,那我呢?”
魏清澜的身体仍旧没有回暖,方述所剩的衣着也很单薄,他只能再坐近些,将所有的风都挡在她之外。
他说着话转移魏清澜的注意力:“清澜,你比我勇敢。你只是怕黑,可我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失去的也越来越多。”
方述的尾音飘渺,好像来自远方。
“清澜,他对你很好,对吗?”
他还是问了。问了他觉得卑劣而无尊严的问题。
魏清澜许久不语。
方述早已有的猜测证实,在感到心情失落的同时,却竟也松了一口气。
就像在无数个错误的抉择里,总算没有一败涂地。
良久,魏清澜不甘心地开口:“是他逼走你的。”
好像在说服自己什麽。
方述却是苦笑。他以为只要他不说,赵景初一辈子都不会让魏清澜知道,他的离开与自己有关。
可魏清澜知道了。
即便知道,她也还是选择了跟他在一起。
方述那些侥幸几乎荡然无存。
“你知道不是的。”方述闭着眼,低声地剖开潜意识的事实,“如果他能逼走我,我现在又怎麽会好好在这里。”
赵景初给他的选择很明确,出国念欧泊,悄无声息离开魏清澜,或是留在国内,他们公平竞争。
他不是不能选择前者,人生总有千百种可能,不是只有欧泊才能实现梦想。
可他畏首畏尾,想得太多。他知道自己的容错成本太高,和赵景初不一样。
方述不是别无选择,他是选择了放弃将魏清澜纳入未来。
魏清澜擡起头,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方述。
一滴冰凉就这样落在她的脸颊,经过她的太阳穴流入鬓发之中。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方述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来不及了,对吗?”
过了很久很久,魏清澜擡手,摸索着触碰到了他的眼角,一片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