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很好。”
&esp;&esp;“好。这儿有一封人事局来的急电。”他从墙上挂着的一块夹纸板上取下一张薄纸,把它交给帕格。
&esp;&esp;维克多-亨利解除伦敦临时职务返柏林并于十一月一日左右离职然后优先飞往华盛顿向人事局述职等候新的
&esp;&esp;任命凡斯说:“马上要离开柏林了,你高兴吧?”
&esp;&esp;“高兴极了。”
&esp;&esp;“我想你也会。运输部门告诉我,他们能优先弄到十四日去里斯本的票。”
&esp;&esp;“赶快抓住。”
&esp;&esp;“好吧。”凡斯带看会心的微笑继续说:“我说,你同那位漂亮的塔茨伯利小姑娘也许明天晚上可以参加我和毛德夫人的饯行宴会吧。”布林克有好几次邀请过维克多-亨利同他俩一道吃饭。帕格认识布林克的妻子和他们的六个孩子,并且很喜欢他们。他虽然没有用谴责的语气。还是拒绝了他这样的邀请。维克多-亨利了解这类事是多么普通——“战争和淫乱,除此都不时髦”——可是他始终不赞同布林克的这种“窝棚幽会”凡斯现在又重新邀请了,他的微笑让帕格想起,凡斯往公寓打电话找他时曾发现帕米拉也在场。
&esp;&esp;“我以后告诉你吧,布林克。我给你打电话。”
&esp;&esp;“好极了!”凡斯因为没有遭到拒绝而嘻嘻地笑了起来。
&esp;&esp;“毛德夫人会高兴的,天呀,帕格,她有一个神话里的酒窖呢。”
&esp;&esp;维克多-亨利回到格鲁斯温纳尔广场的条凳上坐着。阳光还在照耀,国旗还在飘扬。但这天同平常日子一样,只是一个伦敦的粘糊糊的夜晚,没有灿烂的光辉。
&esp;&esp;总统用铅笔匆匆草成的信这次写在一张黄色的公文笺上。帕格——
&esp;&esp;你的令人振奋的报告一直是我急需的良好补品。战争消息是这样地坏,现在共和党人竟把温德尔-威尔基作为理想的候选人提出来了!你十一月回来的话,可能会在一个新首脑手下工作。那时你就可以挣脱枷锁到海上去了!哈,啥!
&esp;&esp;特别感谢你提醒我们有关他们雷达进展情况的报告。英国人九月份要派来一个科学代表团,带着关于丘吉尔称之为“鬼战争”的全部科学情报。我们肯定要在这方面紧紧跟上!丘吉尔对登陆艇很感兴趣,这消息多少令人兴奋,对不对?事实上他的看法是正确的,我已经向海军作战部长要一份报告。尽可能搞到他们的材料,越多越好。
&esp;&esp;弗-德-罗
&esp;&esp;帕格把这封生气勃勃的草草写成的信象别的便条一样塞进口袋,然后拆开他妻子的信。这是封奇怪的信。
&esp;&esp;她在信中写道,她刚打开收音机,听到一张早上三点钟旧唱片,就哭起来了。她回忆起他们的蜜月,那时他们经常听着这支曲子跳舞;回忆起一九一八年他长时间的别离;回忆起他们在马尼拉和巴拿马度过的幸福日子。她同正在纽约经营一家公司的巴穆-柯比一道坐车到新伦敦去探望过拜伦——穿过康涅狄格州的初秋的树丛,这是两天极其痛快的旅行。瑞德-塔利告诉她拜伦在课卷作业上很懒,可是在摹拟器和潜艇操练中表现非常好。她问过拜伦关于那个犹太姑娘的事。
&esp;&esp;从他回避这件事的情况看来,我想可能一切已成过去。他脸上现出一种特别表情,可是一个字也不说。这难道还不叫人放心嘛!
&esp;&esp;你要知道杰妮丝已经怀孕,你已经知道了吗?你一定已经从他们那里听到了吧。这两个孩子毫不浪费时间,嘿?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就是我所能说的一切!可是一想到要当祖母!一方面我很幸福,另一方面又好象是世界末日到临!在我开始听到这消息时,你如果在这儿,那会给我很大帮助。这消息确实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了。我不知道我恢复过来了没有,不过我在努力恢复。
&esp;&esp;让我对你进一句忠言。你能越早回家越好。我很好,不过现在我真正需要丈夫作伴。他回到公寓,给帕米拉打电话。
&esp;&esp;“啊,亲爱的,”她说“我很高兴你来电话。再过一刻钟我就已经走了。我跟乌克斯桥通过话。他们非常宽宏大量。只要我今天晚上回去,他们就原谅我的一切。他们人手不够,他们还估计会有严重的空袭。我一定、我真的一定得马上回去。”
&esp;&esp;“当然你一定得回去。你侥幸没有因为开小差而给枪毙。”帕格说,尽可能装得很轻松。
&esp;&esp;“我不是乌克斯桥头一个违反纪律的,”她笑着说。“一个空军妇女辅助空军队员多少总有点儿感情上的牵连,你要知道。不过这次我真的动了感情了。”他说:“我不知多么感谢你。”
&esp;&esp;“你感谢我?”她说。“天哪,你可知道你帮助我度过了一段多么痛苦的日子?至多再过一个星期,我又可以获得一次假期了。那时我们能够再见吗?”
&esp;&esp;“帕姆,我后天就要离开了。先回柏林大约呆一个月或者六个星期,就回国喂?帕米拉?”
&esp;&esp;“我还在这儿。你后天就要走吗?”
&esp;&esp;“大使馆里有给我的训令。”停顿了好久,其间他听得见她呼吸的声音,然后她说:“你不希望我不顾一切后果再开两天小差么?你愿不愿意?我想这样干。”
&esp;&esp;“要打胜仗,这可不是办法,帕姆。”
&esp;&esp;“不,这不是办法,上校。好吧。可是,这样的告别却是意料不到的。总之算是告别了。”
&esp;&esp;“我们会在人生的道路上重逢的。”
&esp;&esp;“啊,不成问题。不过我坚决相信台德还活着,而且正在归途中。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结了婚。那样会合适得多,彼此也好办得多。不管怎样,今天仍然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现在这已经是件不可改变的事了。”
&esp;&esp;维克多-亨利感到无法再往下谈。他所爱的这个姑娘的年轻声音里忧郁、温和的调子使他的喉咙发哽;而他又拙日笨舌,找不到合适的话向帕术拉谈他的感受。“我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帕米拉,”他笨拙可笑地说,清一清嗓子。“我是一分钟也忘不了的。”
&esp;&esp;“你忘不了吗?太好了。我也永远忘不了。几个钟头抵得过整整的一生,是不是?我想是的。好了!再会,亨利上校,旅途平安。我希望你家里都好。”
&esp;&esp;“再见,帕姆。我希望台德能够回来。”她的声音有点儿变。“有人找我来了。再见。”
&esp;&esp;维克多-亨利虽然很疲倦,却是神经紧张,没有一点睡意,他于是换上便服,溜达到弗莱德-费林住的吵闹而又闷热的公寓里。本周初附近爆炸了一颗炸弹,把全部窗玻璃都炸碎了,现在挡了棕黄色的胶合板代替。费林曾作过一次广播,描写他在一阵如雨的玻璃屑中的感受,获得极大的成功。
&esp;&esp;“塔茨伯利小姐呢?”费林问,递给维克多-亨利一杯用杜松子酒和一点紫红色的罐头果子汁调成的混合酒。
&esp;&esp;“打德国人去了。”
&esp;&esp;“好极啦!”这位广播员象杂耍演员似的模拟英国口音说。
&esp;&esp;帕格坐在胶合板做的护墙板下面灰尘仆仆的长毛绒沙发的一头,看着人们喝酒跳舞,心里纳闷自己干吗要到这儿来。他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姑娘,穿一套剪裁入时的红衣服,又长又黑的头发梳到耳朵后边。她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这姑娘带着一种既大胆又怀有希望的、把握不定的微笑走了过来。“喂,再来一杯混合酒么?看您的样子象个重要人物,又很寂寞。”
&esp;&esp;“没有比我更不重要的人物了。我不想要混合酒,倒是希望有个人作伴。请过来一道坐会儿吧。”
&esp;&esp;这姑娘马上坐了下来,跷起了一双穿丝袜的漂亮的腿。她比帕米拉好看,看来不到二十。“我来猜猜看。您是陆军航空兵团的一个将军吧。他们一般比较年轻。”
&esp;&esp;“我只是个海军上校,离家很远很远。”
&esp;&esp;“我叫露西-索姆维尔。我妈妈要是知道我先找陌生人讲话,准会揍我一顿。不过在战争时期,一切都有所不同,对不对?”
&esp;&esp;“我是维克多-亨利上校。”
&esp;&esp;“维克多-亨利上校。听起来多象美国人。”她用一双毫无顾忌的眼睛看着他。“我喜欢美国人。”
&esp;&esp;“我揣摩你遇见过不少吧。”
&esp;&esp;“啊,一大堆。一个比一个强,”她笑了。“轰炸可怕极了,不过也让人兴奋,是不是?生活从没有这样让人兴奋。你根本不知道晚上是不是回得了家。这样的日子怪有意思的。我知道有的女孩子晚上出门干脆把化装品和睡衣都带在身边。亲爱的老妈妈连一句话也没法说!”
&esp;&esp;这姑娘调皮而诱人的目光告诉他说,这可能是股情欲的火焰等你去点燃。战时的伦敦就是这样的地方,他想:“除此都不时髦!”但是这姑娘跟梅德琳一般年纪,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而他又刚同帕米拉-塔茨伯利沉闷、冷淡而辛酸地分了手。他避开她荡漾的眼波,说了些枯燥无味的关于晚间新闻的话。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魁伟的陆军中尉走了过来,邀请露西-索姆维尔喝一杯,她跳起身来走了。不久帕格也就离开了。他一个人呆在屋里,听了会儿丘吉尔的演说,就上了床。他在熄灯前重读了一遍罗达那封含情脉脉、缠绵悱恻的信。字里行间似乎有某种阴暗而不愉快的东西。他猜想她可能同梅德琳有了龃龉,尽管信里并没有提到女儿的名字。他心想,老嘀咕这事也没有必要,反正一两个月内就要回家。他睡着了。
&esp;&esp;罗达在去康涅狄格州的旅途上已经同柯比博士发生了暧昧关系。这就是帕格隐约察觉到的某种阴暗而不愉快的事。俗话说,受骗的丈夫总是蒙在鼓里的;尽管罗达在信里说话不够慎重,露了些破绽,但没有引起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