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药。”袁朗闷声笑起来,懒洋洋地睁开眼,“实在睡不着,求助下酒精和药物。”
许三多没听过关于袁朗睡不着的消息,之前在狄泽特同住一间时他也没有发现:“可是……”
“别可是啦,我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快被你赶跑了。不是要维护吗?”袁朗手臂一摊,“麻烦你了。”
许三多知道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只得打开工具箱,按部就班地给袁朗更换芯片。沉寂的房间内,只有许三多使用工具发出的声响,袁朗听着这声音,奇异地觉得很安心,头脑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昏昏沉沉,几乎就要睡过去。
然后他站在阿瓦兰茨之心的顶端,一脚踩空,坠入无尽的风中。
许三多感觉到他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赶紧停下动作:“队长?”
袁朗睁开眼,坠落的余悸还在让心脏颤动,今晚的入睡再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在夜晚辗转反侧,他又因为耐药性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提高安眠药的用量,还得担心吃下太多影响任务。
“没事,你继续。”
许三多再三确认他真的没事,才继续下一步动作,打开外壳后是拆解芯片,许三多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
“芯片……”袁朗突然问,“可以用你之前送给我的那个吗?我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那个,不太好。”许三多试图拒绝,拗不过袁朗坚持,只得从抽屉里拿出来。锂云母的硬度比较低,他原意是送给袁朗当做是个装饰品,现在要真的用上,许三多只能在安装时格外小心。
“阿瓦兰茨之心,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许三多知道阿瓦兰茨之心对袁朗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会贬低他喜欢的东西,这让袁朗有些感激,可他想说的并不是谢谢。
“我经常梦到我站在塔顶,阿瓦兰茨的心脏,风和云都在那里,我也在那里。然后掉进那间满是灰尘的小屋子,俯瞰整个阿瓦兰茨,有时候我能看见一朵玫瑰,有时候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的,空无一物,只有风。”
电路接通,杰妮莎水晶发出淡淡的光,连带着锂云母也光彩熠熠。
“我带着你去那里,我想给你看我的心,就像那座高塔,里面残败不堪,潮湿、黯淡、冰冷。如果你看到的是这样的袁朗,你还会动心吗?”
许三多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听了袁朗的话有些无措:“那是你的心吗?”
“原谅我,鼓起勇气才把它展现给你。”袁朗对自己的患得患失颇感不好意思,“毕竟你总是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无所不能,那样才会得到你的关注。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你跟我说让我做我自己。”
许三多想否定袁朗的话,可他没办法否认,与袁朗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他对袁朗的肯定和崇拜好像也不知不觉把人绑在了高处,不得松懈。
“我为我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大你很多岁,排异反应还在时刻威胁着生命,又或者我最后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你绑在阿瓦兰茨,你为了自由来到这里,而我会让你不自由。我想了那么多,也该像个成年人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可那个吻……我很抱歉。”
袁朗已经把自己全部地,一点不剩地全部向许三多敞开。他的犹豫、怯弱、无力、不甘、嫉妒、丑陋……全部全部,都给了许三多。
许三多没有回答,沉默着给袁朗把电路一点点检修完毕,又重新合上外壳。
袁朗没有等到许三多的回答,他似乎知道了什么:“谢谢,下次我还是去找吴哲来维护。”
“吴哲手断了。”
“嗯?什么时候?”
许三多语气很认真:“你去找他维护的时候。”
袁朗有些惊讶地看向许三多,他半跪在床边,漆黑的瞳孔被灯光映得璀璨。
许三多握起袁朗的手,他的手心冒出了一层薄汗,凉得吓人,许三多还是紧紧握在手里。
“我们彼此有些误解。我好像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也不会因为你而变得不自由。在大队基地的时候,教官告诉我要学会享受快乐,所以我想成为你的燕子,这条有关理想的路上还有我在。”
“阿瓦兰茨之心不黯淡,它是我见过最灿烂的东西。”
许三多将他的手牵起,轻轻贴在自己脸侧。袁朗感受到温暖,柔软,和一切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美好。
像太阳,春天的太阳。
春日载阳,万物复苏。
【48万物复苏】
早上训练结束后许三多赶紧找到了吴哲。
“锄头,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休眠仓,还能用吗?”
吴哲仔细端详他的脸:“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失眠啊?菜刀说你天天一沾枕头就睡着。”
许三多颇为忧虑,他直觉不能把袁朗身体上的不适宣扬出去,但是吴哲是聪明人,要隐瞒过去有些难度,因而他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吴哲比起什么休眠仓,更想了解昨晚上许三多和袁朗之间的事情发展:“昨晚队长让你给他维修没有?”
“嗯,维修好了。”
“就光干这事?”
“不然还能……”许三多看到吴哲脸上意味深长的坏笑才反应过来,闹了个红脸,“哎呀,你在想什么呢,没有,什么都没有。”
吴哲语调稍稍掐细:“队长,请让我帮你维修吧!三多,你原来还是对我有感情的,我们不如……”没演一会就被许三多牢牢捂住嘴,气鼓鼓地不许他再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