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她眼底的忧虑和不安,韩延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从小就聪慧过人,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你,只是有一点,父亲不得不提醒你。入宫之后,皇上和你既是夫妇也是君臣,你要收收小性子,切不可再任性妄为。”
听了他的嘱托,韩妙仪的眸中闪过一抹仓惶,越发忧心忡忡。
“你即将贵为皇后,又有皇子傍身,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便没人能动摇得了你的地位。”
见她面露忧色,韩延轻声安慰着,眼底写满了期许。
“妙仪,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慕皇上,可皇家薄情,讲究的是绵延子嗣、雨露均沾。若是求不得真心,那就早做打算,好好将孩子养大吧。”
这个孩子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也是他们韩家最大的期望。只有他长大成人,顺利接手凌氏江山,他们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正如父亲所言,若是不能两心相通,那就做一对和顺夫妻,维持表面的平和,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用尽一切去守护他的安全。
“好,你能这么想,为父也就放心了。”见她神色坚毅,不似先前那般愁苦,韩延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韩妙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和父亲话别后,在凌波的搀扶下缓缓坐上了马车。
出了江夏城,他们便赶往了最近的一处码头,坐上了入京的客船。
江水浩浩汤汤,客船漂流其上,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着。为了方便照应,沈幸和谢凝都住在了这条主船上。
阿粟第一次坐船,满心都是好奇和欢喜。沈幸时常抱着他站在甲板上,指着两岸群山,对他轻声说着些什么。
望着父子二人矗立在斜阳之中的画面,韩妙仪的眼中写满了艳羡。
“沈大人是个好父亲,姐姐和阿粟也算是求得圆满了。”
这些日子以来,沈幸对谢凝呵护备至,便是新婚的夫妇也没这般温柔甜蜜。
于女子而言,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白首不离。她是真心为谢凝高兴,也是真的羡慕她能与相爱之人长厢厮守。
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t的落寞,谢凝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绝不会负你的。”
“凝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想好了。他若是像从前那样爱我,我便也真心爱他,依旧拿他当夫君;他若是待我不好,我便敬而远之,只拿他当君王对待。”
说着,不顾谢凝满眼的诧异,她故作洒脱地笑道:“人生苦短,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好好爱自己。就算他变了心,我也还有安儿,还有这皇后的位分和尊荣,谁也不能在我头上撒野!”
抛开心中的执念后,她发现只要不再一味求爱,她就不会患得患失、垂影自怜。
她的一生本不该困于后宅,也不该在深宫中耗费。她不该因为爱他就丢失了自己,更不会因此放低姿态摇尾乞怜。
想通这些,她的心中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娘娘……”看着她忽然明朗的眼神,谢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安慰的话语哽在喉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为远在上京的昭仁帝捏了一把冷汗。
船行到半路,青山远去,两岸渐渐变得平坦开阔,望着远处的树木和村舍,谢凝的眼中生出了一丝向往。
看着她眸中隐隐浮动的期待,沈幸一手抱着阿粟,一手将她搂在怀中。
“辞官之后,我们回江南去吧。”
“好。”他们于江南相识,若能在那里终老,也算是有始有终。
“这几年民生艰难,也不知长恩寺的香火是否还像从前那般鼎盛。”盛世中尚有人求佛问道,动乱之时大多数人却是自顾不暇的。
“眼下已是深秋,若能赶在年节前回去,或许还能看见后山的梅花。”
想起那漫山遍野的寒梅,她的眼中生出了一股热切的期望。一别数载,故乡的模样却依旧清晰。
她原以为此生再也回不去了,却没想到还有重返故土的机会。
“离京之时,我曾托皇上为我寻找玉盏的下落,若一切顺利,这次回去你就能见到她了。”
闻言,谢凝心口一震,她诧异地仰起头来,墨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眼底交织着惊异和怀疑。
“你说什么……玉盏,她还活着……”
在江夏的时候,崔琰分明对她说过玉盏早就死了,怎么会?她竟然,还活着!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玉盏没有死的消息,可没有人知道端庆帝将她关在了何处。”
听了沈幸的话,谢凝的眸中生出了一抹焦灼。
“皇城就那么大,只要她还活着,皇上就一定能找到她。你放心吧,这一次你们一定会见面的。”
玉盏是她心底最深的牵挂,只有她好好的,他们才能问心无愧地在一起。
想起玉盏,谢凝喉头一紧,眼底渐渐浮动着一层湿润的泪光。
被沈幸抱在怀里的阿粟瞥见了这一幕,立刻挣扎着探出身子,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花。
“娘亲,不哭……阿粟抱抱……”
看着阿粟扭动着胳膊要她抱的模样,谢凝心口一热,立刻伸手将他抱了过来。
“娘亲没哭,娘亲是高兴。”
见她止住了泪,阿粟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笑,学着谢凝往日的做法,低头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夸赞道:“娘亲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