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希发烧了。
时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好像变得?有点模糊,楚辞盈分不清这是她打出求助电话的第一天、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她只?知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两位修女如此疲惫。
达到教堂的那日是下?午,她没有如此?清晰地见证她们每日的工作——
在院子里挖出一个个坑洞,等待。
等待什么?
楚辞盈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窗口,听见床上的多希发出有点沙哑但是活泼的音调:“昨天的坑怎么都?不见了?”
医生姑娘突然剧烈地干呕了一声,在多希担忧的视线里露出一个狼狈惨然的笑容。什么都?没说,她带着口罩和手套走过去?,轻轻扒开多希的眼底,看着里面微微变化的血丝。
小孩的额头滚烫。
楚辞盈唯一的办法是每隔四个小时给她换药退烧,两粒布洛芬,下?一个四个小时,两粒泰诺。这里所有的退烧针已经全部用完了,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强效的专用退烧药。
小孩烧的晕晕乎乎还不忘惦记自己的显微镜。
“小虫子去?哪了?我有机会见到吗?”
安娜抖了一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等你病好了,我给你抓很多很多小虫子。”
索菲亚修女敲了敲门。
她的神色还是郁郁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适。楚辞盈安顿好床上的小朋友后起身?跟了出去?,直到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索菲亚才轻轻地说了句:“西雅早起也发烧了。”
她们早在楚辞盈联系cdc之前就听她解释过事情的重?要性,但是已经无力?回天。
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侥幸心理?,那么今早西雅的症状就捏碎了两个人最后的幻想。连日来作为宗教方面的人士,替所有的民众执行各种仪式,她们不可避免地一次次同这些危险的东西接触,没有任何防护。
楚辞盈晃了一下?,扶住把手,闭了下?眼睛轻轻说:“太累了,我们明天跟来送水的人说一下?,请求他帮忙带一点药就好了。”
她露出一个笑,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索菲亚冷冷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柴,又?抽出一根简陋的纸烟。划亮——咬着。廉价的刺鼻烟雾充斥了狭小的楼道,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
她们都?带着口罩,楚辞盈只?能看见她略有沧桑的眉眼。
许久,索菲亚才说:
“医生,我比你大了二十多岁,刚好比你见的多一点点。你学过传染病三要素?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切断任意一个环节都?可以阻断传播。没有药,不了解传播途径。你不懂得?经历过它的人会在恐惧之下?做出什么。”
楚辞盈皱眉,口罩下?面的表情变了变。
索菲亚笑:
“就像你不知道今天来的许多…不是病死的。就像我也没有告诉你,卢卡斯去?哪儿了。”
楚辞盈猛地抬眼,脊背爬上了寒凉。
修女把纸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几?次,然后又?轻轻地走下?楼去?了。就像她们初见一样,很安静,很沉默,带着些不为人知的麻木与冰冷。
“二十年前,也有专家来了。抽血,化验,隔离,外界发经济制裁、旅行制裁,整个国家一团乱糟……然后很多很多人死去?。你知道后来怎么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