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鸣感觉自己脑袋顶上盘旋起了厚厚的乌云。
在山庄里除了师兄弟们他没有其他朋友,唯一有交情一些的是隔壁秀坊的娘娘腔何舟,何舟当年要死要活地拜入七秀坊门下当了个秀爷,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这何舟行事大胆,我行我素,曾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喜欢男人,而且将来必定要“嫁”给一位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叶之鸣与何舟算是一段孽缘,这里头的恩怨情仇讲起来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总之,除开山庄外的人,他也就这么一个狗友了。
而如今难得与周献亲近起来,一开始觉得周献木头脑子,一根筋,为人太过死板甚是没趣,熟悉之后倒还挺喜欢周献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耿直性子。
他像是装着两副心肠,互不相关,与你争执吵架是一个样子,可翻脸又好像全然不记得,该与你切磋,该叫你起床丝毫也不落下,这人公私分明得让叶之鸣大开了眼界。
说白了,小孩儿是个不记仇的性子,就算他为人十分里会被叶之鸣以种种私人喜好扣掉九分,就冲着“不记仇”这一分优点,叶小少爷也可以既往不咎。
周献对自己在叶之鸣那里的加分减分全然不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叶之鸣缩在窗台底下发呆,说:“我想拜大统领做师父。”
叶之鸣心想:是啊,我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叶之鸣撇撇嘴,哼唧,“那李旻将军呢?他好像挺欣赏你的,我估计你找他做师父,比找李承恩容易。”
周献已经对叶之鸣总是对大统领直呼其名习以为常,闻言只是淡淡道:“李旻将军有恩于我,我自然是会报答他的,不过一码归一码。”
“你小子。”叶之鸣站起身,跑到他面前手指戳小孩儿额头,“若不是李旻将军提拔你,你现在还是个看门的小守卫!”
“将军的恩情我会报答的。”周献重复了一遍。
叶之鸣眯起眼,看了他半响,最后泄气地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捏着手指道:“小爷还不稀罕你当徒弟呢,美得你。”
周献想了想,伸手抱了叶之鸣一下,“你很厉害,这些天你教会我很多,我也会报答你的。”
“哦?怎么报答?”
周献盯着叶之鸣弯起来的眉眼,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他放开叶之鸣,尴尬地咳嗽一声,“呃……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之鸣啧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但凡是小爷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还稀罕你送?”
说完,也不等周献回答,摔门走了。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后,周献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愣,他丝毫没将叶之鸣的话往心里去,一路行来,他已经习惯了那家伙嘴硬脾气臭心肠却很软也很善良的古怪脾气了。
他低下头无意识地摩挲手指,手心里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这感觉有点奇怪,可他却说不上是怎么个奇怪法。
身体里有股陌生的冲动,每当靠近叶之鸣,或者和叶之鸣独处时都会有所反应,周献尚不懂男女之情,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也不想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目光在楼下大堂里随意扫过,一眼就锁定了那坐在窗边独自喝茶的叶少爷。
他走下楼,并未发现自己眼中除了叶之鸣根本没去注意周围其他人,只是还没走到桌前,一人从旁边斜-插过来——紫衣长袍,黑发发尾随意束了,腰上挂着一只碧玉葫芦。
“小鸣鸣,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叶之鸣回头,没好气地瞪了夏禹一眼,“你不是说你万花谷机关术天下第一吗?这一路走来你那些传信的纸条像下雪一样一路跟进成都,怎么的?现在居然有你夏先生办不成的事了?”
夏禹被叶之鸣从头吐槽到尾,半点不耐也没有,撩袍坐下就道:“这件事我不好出面,由你代表藏剑山庄去倒是不会惹人起疑。”
叶之鸣嘟嘴,夏禹轻笑一声端起茶杯,优雅无比地道:“天下门派何其多,又有哪家真正比得上藏剑山庄呢?”
叶之鸣脸上顿时开了花,得意道:“好说好说,哎呀,既然夏兄如此为难,我便帮你走这一趟吧,说吧,什么事?”
夏禹勾了勾嘴角,把没说完的半截话吞进了肚子——藏剑山庄贵为江湖最有钱的门派,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夏禹放下茶杯,正了正脸色,“进了成都,我的信件随时有可能被人拦截,毕竟我们对成都不熟,这边的江湖势力也主要属于五仙教和蜀中唐门,若是贸然行动可能会增加额外的麻烦,我可不想在对付敌人的时候还要防备被五仙教和唐门在背后插一刀,所以需要叶少爷亲自去走一趟,与他们谈谈。”
“我去?”叶之鸣这回是真的诧异了,“既然我们是来办正经事的,我们一起去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我与良衣还有另外的事要办。”夏禹道:“我需要你打着藏剑山庄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去找唐门和五仙教的掌门人,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你身上,我和良衣、周献就能趁机混入火图,打探消息。”
叶之鸣:“……我怎么觉得我在当移动箭靶?”
夏禹笑得一脸温厚,“藏剑山庄的标志很强,你这一路招摇过市估计火图的人早就盯上你了,而我、良衣和周献则很容易伪装,所以此事叶少爷自然当仁不让。”
叶之鸣:“……”
难怪进了成都你就让我放开了玩,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连住店也是大手大脚包上房了,搞了半天你是早就设了个套就等着我往里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