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擎是在他来到北疆以后第二年才到的。
两年前绥靖河一役,大夏被北戎埋伏,一夜之间被屠杀了上千将土,是韩擎在死人堆里扒拉了一夜将只剩一口气的萧容煦,背着他走了几百里将他扛了回去。
从此以后,韩擎就算跟他说话再怎么没大没小,萧容煦都咬咬牙忍了,顶多趁着没人的时候给他一脚。
而那一身极其罕见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毛的白貂裘,便是萧容煦送他的新婚贺礼。
白幼荷被抱得有些脸红,心中却微微有些压抑不住的开心,从前韩擎在身边,不仅不想他,还有些厌烦他,如今分离一月,再见他剑眉星目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怦然心动。
而韩擎,这一个月简直快要杀了他,他在军营里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把白幼荷一起带过去。白日里忙便算了,一到夜里便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一天干脆不睡了,跑去萧容煦门口直接敲门,将他也闹起来。
睡得好好的三殿下以为外敌夜袭,匆忙起来穿上裤子,一开门却瞧见一个熟脸站在自已面前。
“怎么了?探子有急报?京城有急讯?我爹终于没了?”萧容煦质问三连。
韩擎摇摇头,抿了抿唇,一时间十分难以开口。
“到底怎么了?”把萧容煦急得不行:“你爹死了还是我爹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都没死,”韩擎道:“想我媳妇儿,想得睡不着。”
三秒后,韩擎被一脚踹出门,破旧漏风的老木门在他面前咣当一声重新关上了。
韩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锲而不舍地继续敲起来:“三哥,三哥你出来。”
你养的好像是狼
外面敲门声持续,萧容煦眉头紧蹙试图靠毅力入睡。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是狗挠门是狗挠门是狗挠门……
不过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萧容煦眉头缓缓松弛下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入睡。
结果反而睡不着了,骂骂咧咧地起来穿上衣服,一脚踹开门,发现韩擎就坐在自已门口长廊的窗沿上,曲着长腿在那里盯着月亮发呆。
清冷月光落了他一脸,韩擎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轻柔的月色笼罩在自已周围。萧容煦抱着手臂站在旁边,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裘皮大衣,靠在柱子边儿。
韩擎听见他开门声,睁开眼看过来,嘴里闷声唤了两个字:“三哥。”
萧容煦大咧咧地跟着他一起席地而坐,挠了挠头发:“真想不到,你这小白眼狼也有想别人的时候。”
韩擎低头看着自已手上刚添的新伤,昨日捆木头叫木刺割了一下,这种小伤他连包都懒得包。他低头道:“如果是幼荷,此时一定替我包扎了。”
萧容煦听得直翻白眼:“你小子别给我装得一副没人疼的样子,昨儿王军医家五姑娘听说你回来,不还特意来营里就想看看你?人家看见你这伤也说要替你洗洗,你不是非说没事儿么?”
韩擎看他一眼:“那不一样,我要别人心疼干什么?”
萧容煦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了点淡淡的担忧,开口道:“你爹这次,有没有跟你说你娘的事?”
“没有,”韩擎开口:“我问过,他不提。只说发了毒誓。”
萧容煦拍了拍他:“你无需操心,只把自已过好就好。”
韩擎神情淡淡的:“无所谓了,我心愿已了。就算我爹并非我爹又如何,他到底养我一遭,对我不差,我没必要纠缠于此。”
“你可同你媳妇儿说了?”
韩擎表情微微变了变,摇了摇头:“没有,我……会告诉她,但不是现在。”
韩擎凑到白幼荷颈侧狠狠闻了一下,久违的暖香扑面而来,白幼荷被闻得好痒,突然想起元宝这样蹭自已的时候,下意识用摸元宝头的方式摸了摸韩擎的脑袋。韩擎低声在她耳边道:“想你。”
话还没说完,韩擎忽然瞧见白幼荷身后的小院里突然窜过去一个灰黑色的影子,体型不小,十分迅捷,他眉头一皱,忽然想起自已根本没听见这小兽接近的脚步声。
它踮着爪子走路,好像接近猎物一般,从水缸旁边的缝隙里露出一个头来。
幽绿色的眼睛。
韩擎下意识把白幼荷挡到身后,低声道:“幼荷,你好像……养了一只狼。”
韩家后院,韩擎捏着这小狼的脖子掰开它的嘴,在小狼的挣扎中给白幼荷看了它尖锐的小獠牙。
它如今还没有长成成年狼,可是形貌已经初具。白幼荷摸着心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元宝,元宝嗷呜嗷呜的小声叫着看着白幼荷,眼睛湿漉漉的,好像跟她求救一般。
“当初送你狗那孩子,没说是从哪里捡来的?”
白幼荷若有所思地回忆:“好像的确说是从西山后面的落橘山捡来的……”
韩擎眉头微微一蹙,那一带他去跑马打猎过,那一片山并不高,林子也不算密,里面只有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型野物,从来没见过虎狼。
他迟疑一下,抬头对身边等着的刘掌柜说:“那孩子可是本地人?若是能找到,带回来见我。”
刘掌柜应了一声:“那娃娃我见过,是附近喜来镇上养鸡户家的孩子,每月逢初一十五都跟着爹娘来京西边儿那个大集上赶集卖鸡,三日后就是十五,我带人去寻一寻。”
韩擎开口道:“现在就去镇上找人,这孩子送了这么多家,现在这小狼已经有了撕咬能力,恐有百姓被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