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心知多说无益,兵哨定是将他们混同为楚琮的同党,照如今的情形看,王寨外层层布防的卒子,已经被楚琮的兵力毁去大半。他不惜深入虎穴,又以雷霆之势速攻,背后必有文章。
阿元十分后悔坚拒拓跋决的陪同,失掉了他的助力,任弘微又刚解毒,两人联手也几乎不敌南越前哨,眼看任弘微一口气不接,阿元急得抛出仅存的毒粉,将一干南越兵毒倒。
阿元与任弘微终可停息一阵儿。
阿元又是心惊,又是心寒:“王寨久不逢大敌,想已乱成一锅粥……这些新兵手忙脚乱,将咱们都看做敌人了。”
任弘微摇头道:“咱们就算再进,也只是给南楚兵做嫁衣,替他们除掉卒子而已。得另想法子进王寨。”
阿元苦思一阵儿,忽灵光一现,忙道:“咱们走,去毒水河!”
“什么?”
“女帝峰罪己岩,往下是毒水河,咱们从崖底攀上去。”
“可凭你我的轻功,现下绝难做到。”
“我想,大约可以。”
两人沿毒水河找了一只废弃的旧木船,依照阿元的指示,往那险恶的所在驶去。
毒水河静若死海,夜空仿佛成了无尽的深渊,一勾月便是深渊的一只眼,凝视这死寂之上的一叶舟、两孑影。
“老头儿他,上了年纪之后,功夫不似从前。他便在那崖身上,分别凿了许多孔洞,咱们踏着这凹处,再借力崖上的枯藤枝蔓,应当能够攀到罪己岩。”
任弘微听了,点头叹了一声:“这是你的外祖父,留下的生路。”
两人一气划桨到了崖底,那高崖几与天齐,十分可怖,像个阴曹地府里獠牙满面、吞食活人的巨鬼。
阿元仰望高崖,觉生之渺小,真如大千世界一粒尘,她侧身望向自己的丈夫,悲不可抑:“真不知是生路,还是死路。你总是这样陪着我,我不忍心。”
任弘微见崖底黢黑处,竟开了一朵红花,月光一照,压倒一切乌黯,他指着那花朵说:“若不是陪着你,怎见如此好风光。”
任弘微伸手将阿元眼角一滴泪揩去,拭在那花瓣上,便是一泅胭脂红泪。
阿元再不多说,平心运功,周身充盈了真气,轻若无物,浮若无根,往崖上飞去,任弘微紧随其后,两人便似两粒浮尘,盈盈往山崖上飘。
等两人攀到罪己岩,几乎已是真气耗尽。
夫妻二人注目一看,对方须发蓬乱,衣衫残破,手上被荆棘杂草割开道道血痕,真从死沼中苦苦攀爬出来,再世为人。
阿元几欲抱住任弘微痛哭一声,谁知任弘微慌忙掩住了她的口,她正满脸讶异,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爹!”
那一声的情感十分复杂,仿佛是惊惧至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是越扶疆!
阿元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自树影的缝隙中看出去,借着月光,她看见了两个人的背影。
“是,不错,就是你亲爹我,叛了南越,叛了王寨,怎么,你要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