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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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冒热气的咖啡摆在桌上,它们的温度不适合灼热的夏季,这也是没人动的原因之一。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两人像两尊雕塑。
赵元鹿头皮发麻,她不得不仔细观察蕾丝杯垫细密繁复的花纹来转移注意力。
摩卡的香甜和手冲的酸气不相容,赵元鹿此刻有些可惜贺含章找到了他喜欢的风味。
这个世界上能给贺含章点两次纯糖摩卡的机会不多了。
“沪宁的风景还真是没变啊。”赵元鹿先开口。
“……三年零四个月。”
“啊?”
“从你离开那天算起。”赵元鹿听见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有点心虚,低头喝一口摩卡,转移话题:“瑞言最近怎麽样?”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赵元鹿有限的视野中,贺含章的拳头一下子攥紧,又慢慢松开。
“别提他。”
“呃……”赵元鹿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她悄悄擡头,猛地撞进贺含章的眼睛里。
男人的视线像是要吞了她,赵元鹿手腕抖了抖,小半杯咖啡泼在桌上,又流到她的裤衩子上。
是的,为了舒适,赵元鹿穿了大爷裤衩。
“我……我去卫生间擦一下。”赵元鹿手忙脚乱地起身想离开,贺含章却仿佛应激一样猛地站起。
赵元鹿扯出纸巾,疑惑地看向他。
“不好意思……”贺含章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仍然紧紧跟随着她,“去我的公司吧,那边有换洗的衣物。”
“这不好吧……”赵元鹿吞下尾音,因为贺含章当机立断地播出电话,迅速地安排好一切。
赵元鹿蒙了,她拿着纸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贺含章倒是恢复了常态,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赵元鹿的错觉。
“还是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贺含章低声说,收起电话,根本不给她回绝的馀地,长臂一撑打开玻璃门,回过头默默地凝视赵元鹿,“走吧。”
唉,欠他的。
赵元鹿磨磨蹭蹭地端起摩卡喝完最後一点奶油,穿着拖鞋慢慢地走,心里暗暗骂自己,没事想什麽贺含章,一下子给人想来了,还说没逛过望潮,赵元鹿啊赵元鹿,真是大乌鸦嘴一个。
小鲨鱼拖鞋啪嗒啪嗒地跟在贺含章身後,走过繁华街区。
贺含章回头,赵元鹿带着牛仔鸭舌帽,披散的头发在日光里闪闪发光,白白的脚趾从卡通鲨鱼嘴里伸出来,不安分地抓地。
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皙的皮肤,有光泽的头发,松松垮垮的大号T恤和卡其色大裤衩。
贺含章眼神幽深,赵元鹿擡头看他一眼,懒得理他。
怎麽贺含章看上去完全没有忘记的样子啊!
赵元鹿警惕地跟着,口袋里的手不安分地动,只想掏出手机摇个人过来救救,她抿着唇,表情严肃,直到上了电梯也没放松。
贺含章站在电梯一角,透过电梯的反光默默注视着三年不见的人,心里好笑,还是藏不住事。
这是赵元鹿第一次来望潮,沪宁的电梯速度都比黔州快上不少,繁华的港三角,时间就是金钱。
而赵元鹿在黔州的三年,最会打发时间了。
四十六楼到了,赵元鹿好奇地擡眼望,十足的冷气扑面而来,厚厚的地毯和吸音墙壁让这里的时空仿佛陷入静止。
冷灰色地毯和同色系墙壁,没有多馀的东西,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繁忙的港口。
赵元鹿率先步出电梯,才发现自己找不到方位,她停下脚步,回头无辜地看着男人。
赵元鹿不确定,但是她好像听见贺含章笑了一声,她犹豫地擡眼,男人面容严肃,走在她侧面,还疑惑地侧过头用眼神询问她。
“这里。”
巨大的落地窗错落有致,光线高高低低地照入室内。
“方助理呢?怎麽没看见他。”
“辞了。”贺含章接过法西娅递来的衣物,冷冷说。
“啊?”赵元鹿瞪大眼睛,随即想起什麽,又有些过意不去,“呃,不会是我的原因吧。”
贺含章瞟她,赵元鹿低头摸摸鼻子,自己这语言能力,在山里硬生生退化了,光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试试,刚刚买的。”贺含章没再继续话题,他很忙,刚刚抛下线上会议下楼抓人,他坐在办公桌後戴上耳机,继续同人说些什麽。赵元鹿在董事办的休息间换好裤子,贺含章托人买的也是宽松的大裤衩,赵元鹿手插在裤兜里左右扇扇,还挺舒服的。
她轻轻推开内室的们,探出头,男人端坐在办公桌後,微微侧着头,手指轻轻点桌面,身後是霞光遍布的江湾。
这是赵元鹿第一次看见贺含章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