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她听见低鸣的引擎声,随後意识陷入一片黑沉。
她做了一个梦。
她穿着沪宁一中的校服,骑着单车走在路上,她还记得,单车是顾成君的,看她眼馋,偷偷给她骑着玩,梦里的路又长又平,赵元鹿轻快地蹬着小踏板,骑着骑着,一道声突然在耳边炸开。
“赵元鹿!!!”
赵元鹿心跳猛地加速,扭过头看见一脸怒气的孙宜繁,叉着腰怒目瞪她。
“赵元鹿!!你从哪偷的车!!!”
“啊!!”赵元鹿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她拼劲全力蹬着自行车,可孙宜繁的声音如影随形。
“赵元鹿!你还敢跑!!”
“妈妈!我错了!我错了!!”眼泪在赵元鹿眼眶打转,腿很酸却不敢停下,速度越来越快,自行车把猛地一歪,失重感袭来——
“啊!”她惊叫着醒来,浑身僵硬着不敢动。
垂下的米色窗帘隐隐透出淡淡靛青,窗外传来淅沥雨声,像落在身上一样冷,赵元鹿抱着枕头不愿离开被窝,也或许是不愿面对什麽人。
贺玉珍打来的电话拽她回到这个世界。
贺母语气高昂,语速轻快:“元鹿,这周末我打算办个舞会,到时候给大家好好介绍你。”
“下午服装师会来,你呀,一定得好好打扮打扮,可别穿得太素。”贺玉英叮嘱道。
赵元鹿应下後挂断,一口饮尽床头柜上尚温热的解酒汤。
拉开窗帘,又是新的一天。
下午服装师如约而至,拖着五大箱衣物,周雷请他们在主楼的衣帽间稍候。赵元鹿推开大门,属实被吓了一跳,她天真地以为服装师就真的只是一位服装师——而衣帽间的这群人更像一个服装团队。
“赵小姐。”为首的一位走上前,满面笑容,“贺夫人交待我们,一定得给您打扮成沪宁最闪耀的星!”
“你好。”沪宁最闪耀的星?赵元鹿尴尬地头皮发麻,下午应该不会轻松了。
订婚前孙宜繁曾经带她去订过几身衣服,可这麽大的阵仗还是让赵元鹿有点慌。
她被团团围住,长长的的鹿皮软尺丈量她身体的尺寸,有配色师拿来不同布料的色卡一一比对。
“还是太赶了,不然得让他们首席给你量身定做一身。”贺玉英打来视频电话,微微有些可惜,“不过到时候你和瑞言的婚礼也有的是机会。”
“对了,周磊啊。”贺玉英调动起了所有人,连缩在门外的管家也没放过,“你去给他们两兄弟打个电话,让他们顺便来把衣服也挑了。”
“特别是含章,看见他的黑西装,我就头痛。”
赵元鹿在另一边换衣服到头晕,偷偷竖起耳朵听另一边,贺含章的黑西装?她好像没有见过,仅有的那几面他只穿了衬衫,乏味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像一杯酒的基调,整洁端正,处处都透露出这个男人的优雅。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子里换来换去的珠宝,箱子里繁多的首饰盒堆放在一起,每一件单拎出来都价值不菲,可垒在一起却莫名有一股廉价感。
“赵小姐真是,什麽宝石都搭地不得了。”服装师有些发愁。“您平时有偏好的系列吗?”
赵元鹿已经眼花缭乱,各种红橙黄绿的石头在眼睛前打转。
“嗯……海蓝宝?”
“海蓝宝石系列也太多了。”
“叩叩。”门被叩响。
“我去开门!”赵元鹿得到解救般,飞速提起裙摆朝外奔。
“赵小姐!小心裙摆绊到!”
她顾不得了,一个下午闷在更衣室,赵元鹿急需新鲜空气,她猛地拉开门——
“赵小姐,好久不见。”贺含章一身黑色西装,仿佛将夏天的阳光全部遮挡住,他朝赵元鹿微微点头,身後传来悠长的蝉鸣,蝉鸣声像一束蚕丝,沿着贺含章的目光,缓慢地缠绕住她的心脏。
“大哥。”她想起那些照片,低下头躲避贺含章的视线,低低嗫喏一声。
“元鹿,这一身很适合你。”贺瑞言微笑着看向他美丽的未婚妻,赵元鹿的神情,一下子让贺瑞言回到还在读书时,被大哥检查作业的噩梦般的午後,可怜的元鹿,贺瑞言决定出言搭救她。
“谢谢。”赵元鹿这才看见贺瑞言,她微笑着让开门。
“还没选好饰品吗?”贺瑞言看见她的脖颈。
“赵小姐偏爱蓝宝石,可蓝宝石的种类太多了。”
“那就都试试,各类宝石我想你都能轻松驾驭。”贺瑞言凝视赵元鹿那一截雪白的颈子,笑道。
满室的人们配合地捂嘴笑,赵元鹿装作羞怯偏开头,对着窗外翻白眼。
贺含章不置一词,人群嘈杂,他信步走近那一柜珠宝,日光倾斜,切割出各类宝石最闪耀的火彩。他百无聊赖地看,蓦地,食指和中指挑起一串,在阳光下端详,还没细看,就听周雷过来引路。
“男士们的服饰在这边,别打扰美丽的小姐挑选宝石了。”周雷乐呵呵地引路,贺含章没什麽所谓,他随手将那串项链挂在布艺模特的脖颈上。
身後,贺瑞言正拿起一串石榴红宝石给赵元鹿佩戴,他也懒得等,淡淡移开视线,跟在周雷身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