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瑶落寞地想:不会了,不会更喜欢了。
不会再有和那本一模一样的书了。
她摇摇头说:“不用了姐姐,我不要新的,我……打扰你了,谢谢你。”
总是这样差一步,总是这样运气不好。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时间对面”,竭尽全力扯出一个笑:嘿,没关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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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保送的那些人在夏天来临前离校,走的时候阵仗都很大,围观者有人艳羡,有人自哀。而陈逾白却一直没露面。
他出现在一个无比平凡的午後。
趴在课桌上午睡的祝瑶被细微声响吵醒,一睁开眼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教室里静悄悄的,周遭睡趴一片,陈逾白不知是什麽时候进来的,正俯下身收拾抽屉里的各类东西,课本丶题集丶试卷……这麽长时间以来,每天都会有新的知识材料分发下来,如若不是祝瑶在随时帮他收拾,恐怕他的桌面早就变成了杂乱的回收场,而不是如今这般整整齐齐的模样。
一上一下,两双眼睛无声对视。
太久太久没见,她已然分不清虚幻与真实,她不敢出声,彷佛只是在做一场不想醒来的长梦,但凡醒来後,眼前之景就会变成一散而空的泡沫。
是陈逾白先有了反应。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伏了伏下颌,提示她不要出声。
祝瑶愣愣地看着他将桌肚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拾出来,分成两堆,一小堆放进书包里带走,另一大堆对他来说无用的,注定要进垃圾桶。
班里突然有人醒了,对陈逾白的回归惊呼一声,他想要的低调以失败告终。
他被所有同学包围着丶簇拥着丶询问着丶祝福着,祝瑶甚至难以插上一句最简单最朴素的问候:你这段时间过得怎麽样?
无法……
没有办法。
陈逾白收好东西,处理好不要的扔进垃圾桶,然後在一大波人的起哄中离开了教室。
大家七嘴八舌约定着重逢,约定着“茍富贵勿相忘”,约定着“十年”,殊不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後一次见面,或者说,是最後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和杂念的见面,只是简简单单地对未来抱有期待,如此纯粹。
祝瑶看向教室窗外那棵枝桠疯长丶今已亭亭如盖的枇杷树,出神了。
为什麽呢?为什麽总是差一点呢?她努力了那麽久,却始终无法和他做一次真正的同桌,明明已经做到了。
明明只差一点了,明明只差一个契机。等到那个契机,她或许就有勇气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到底为什麽呢?
凭什麽呢?
这次离校之後,他是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後,大概也走向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不会交汇,一别两宽,再也不会见面,再也不会有交集。
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那份忐忑的理智,“砰”一声站起来,在本心的驱使下,冲出了教室,冲下了楼梯,冲出了教学楼,一路朝着校门狂奔,企图追赶上那个早已远去的人。
祝瑶从来没意识到一中有这麽大,也没意识到一中的大门有那麽远。她竭力跑了好久,跑得气喘吁吁,跑得满头大汗,整座校园寂静到她只能听见风声和她急促的喘息声。
终于,隔了老远,她的眼睛触及了他的背影。
天儿已经热了,离校门近在咫尺的陈逾白脱了外套,少年脊背削薄,光点落于背部凸点上,忽明忽暗游离。
伸缩大门已经缓缓退开,像是在送别他离开,门顶那条恭贺他奥赛夺冠保送北大的红色横幅还是夺人眼球。
祝瑶喘了口气,见此情景蓦然不知哪来的声量喊道:“陈逾白!”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以来最高的音量了。
陈逾白好像有点顿住了。
祝瑶顾不得其他,她只想着往前走,追上他。
一步。
是眼保健操的铃声中,他看见她流泪递来的那包纸巾。
两步。
是“那听什麽人命天定,我说天命由心”,“主角不都是最後才出场吗?”
三步。
是“姓陈的你都讨厌?讲点道理啊,其他人多无辜”,“所以也讨厌陈逾白?”
四步。
是“你是天外来客吗?”
五步。
是那件带着清淡香味的185尺寸的校服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