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逢实行了十几年的高考政策开始改革,规则几乎天翻地覆,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这一届的学生就像被用于实验的小白鼠,浑然不知道改革的结果是好是坏,就连老师都给不了太多的建议,大家都怀着一种面对未知的态度摸索前行。
但毫无疑问,一班板上钉钉是“物化生”班。
祝瑶其实每门成绩都算平均,不好不差,稍微突出一点的就是语文成绩,而恰恰对于她这样的学生来说,选择是最难的。
分班表交上去之後,班主任一个个找学生约谈,找到祝瑶的时候,她很忐忑。
“你选物化生吗?”小老头扶了扶眼镜,靠在工位的座椅上,客观地评价说,“虽然将来可报的大学专业更多了,但选择这个组合几乎都是顶层的学生,一段一赋分,对你来说,不算很有优势。”
言下之意,祝瑶并不算得上是很顶尖的学生,大概会在竞争中落到下乘。但是面对全新的形势,其实小老头也说不准丶也不敢确定什麽选科组合才比较适合这姑娘。
“嗯。”祝瑶认真地思索过後点头,说到後面有点不太自信地小声道,“……我想试试。”
试试吧,试试成为那个最後才登场的主角。
其实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祝瑶运气还算不错。
改革的第一年,所有人都很持一种很保守的态度,不敢选择那些刻板印象中“很难”的学科,选物理和历史的人数比竟然达到了1。8:1的地步,差距之小在往年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省内选择“化学”这一学科的人数更是少到令人大跌眼镜的地步。
也因此,省教育厅应运而生了这样一项政策——这一届,凡是选化学这一科的,高考赋分保底六十分,也就是说,即使交的是白卷,也能及格。
多少学子长吁短叹认为不公平,事实上这已经是为了确保公平而做出的让步了。
高考,有人说成是英雄造时势,毕竟每年涌现的天才都风光无量丶惊才绝艳。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是时势造英雄,有时候,一个恰好的选择,也许能改变人的一生。
寒假前一天,老班带大家外出吃了一顿散夥饭。
李千莹把祝瑶拉到了她那一桌。
陈逾白和一群男生全神贯注地打游戏。祝瑶坐在圆桌的他的斜对面,看着他被很多人包围,本该还万分忐忑地想,万一他擡头看了一眼,万一她恰好接触到了他的目光,那应该怎麽办。可是呢,她做了那麽多的心理准备,全都是作废的无用功,因为他甚至没有稍微擡头看一眼。
她安静托腮看着他们笑,他们闹,心想:
如果她也能那麽外向就好了。
如果她能有那麽合群就好了。
这天,千莹偷偷喝了点低度数的鸡尾酒,散夥饭快结束的时候,发酒疯似的对祝瑶说:“我要去别的班啦,小瑶瑶,我不在,你给我收起你那死脑筋,该拒绝就拒绝,再当个老好人小心我骂你圣母。当然了,要是谁欺负你了去找我帮你出头哦。”
太可惜了,半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其实他们还没有成为很长时间的朋友,就面临到了“分别”这一成长中的必经路。
祝瑶回家前,最後去了一次书店。
而这个决定也没有让她失望。
-下学期见,天外来客同学。
开到这个“盲盒”,祝瑶怀着一种隐秘的欣喜,又怀揣着无名的惧意,也许是怕陈逾白发现她是谁後会感到失望吧,她忐忑地写上,“下学期见”。
因为有了想见的人,似乎连放假都成了一种煎熬。
嘴里和朋友抱怨着上学真累,实际上,心里却很期待。
这种心情,多半要被很多没有过“暗恋”这般经历的人笑叹“矫情”“疯了”和“傻子”。
春节,祝瑶又一次像被踢皮球一样,辗转于两个家庭之中。
反正去哪儿都不受欢迎,也无所谓了。
但是她不再画地为牢丶顾影自怜地难过了。
她有了想做的事。
一整个假期,大部分时间,她都窝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复习丶预习丶做题,竟然也觉得很愉快。
假期前学校发了张高一上每次考试的排名表,意在激励同学们假期奋力追赶。
祝瑶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很久,除夕跨到大年初一的0点,她工整地挑出关键部分摘抄了下来。
高一上第一次月考:陈逾白,年级1;祝瑶,年级521。
高一上期中六校联考:陈逾白,年级1;祝瑶,年级401。
高一上第二次月考:陈逾白,年级1;祝瑶,年级349。
高一上期末市统考:陈逾白,年级1;祝瑶,年级322。
即便如此平庸而笨拙,也许一辈子都望尘莫及,大概率永远做不到让他刮目相看一次,她也曾经默默用尽过全力,不再後悔了。
祝瑶有了一个新年愿望,一个看似有点痴人说梦的目标。
——她想要成为陈逾白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