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期末考试後下了第一场雪。
老师在紧锣密鼓地改卷子,学生被强制在教室里自习。
还是语文老师见他们惨兮兮,晚自习的时候大发善心放他们去操场上打雪仗。
那场雪是後来再也没见过的盛大,路面踏出的脚印杂乱无序,像是那时的青春,乱作一团却也最终要有自己去的方向。
放飞天性之後,男生们无所顾忌地抄起班级的簸箕丶羽毛球拍,充当铲雪的工具。
偌大的操场上只有零星几盏灯点缀,雪光倒映着,将你追我赶的高中生照出原型。
祝瑶不爱凑这种热闹,于是一个人默默蹲在边上,安静地用手指头在雪地上写字。
起初是在默写古诗词,可写着写着,竟然不自觉写了——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心虚似的,她用力往雪地上踩了几下,将“证据”毁灭殆尽。
习惯性的,开始找他在那儿。
陈逾白其实和普通的男高中生几乎没有什麽区别,如果说有,那就是他连打雪仗都很讲究分寸吧。
不会认为是在开玩笑就随便攻击路过的女孩儿——真的会有男生这麽做。
就比如此时此刻,祝瑶後脖迎来重重一记冷击。南方的雪含的水汽太重,所以很快就在她的外套融化,水涔涔一片。
这种时候计较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会让别人觉得你开不起玩笑。
她冷到哆嗦地几乎要耳鸣时,突然出现道声音,“道歉。”
下一秒,扔她雪球的男生就被陈逾白拎着脖子差点给她跪下。
“对不起啊。”
一件冬季校服外套落到她头上,她透过散光的路灯光晕看见他嘴唇开合,“冷,穿这个吧。”
185尺寸的外套很宽大,却又实在温暖。残留的说不出牌子的洗衣液味道,清清淡淡,令人心安,与这漫天的雪意几乎融为一体。
此时祝瑶只想得到一句话。
它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即使下一秒是世界末日,此生也不算亏。
然後她看着陈逾白跑远,在一阵阵拍碎又重组的雪球残影中,鲜活得像是要跳出天地的画框。
那天回宿舍,她接了盆水,对着这件外套无从下手。
犹豫很久,还是在入水前掏出陈逾白的物品。
一个蓝牙耳机盒。
一张巴掌大小的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三个人中祝瑶认识两个。
陈逾白丶书店的老板,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漂亮丶亮眼,亲切地贴着陈逾白的肩,面对镜头笑眼弯弯。
很难说清是什麽样的心情。
也有很多个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嫉妒谈不上,愉悦则是丝毫不搭边。
好幼稚啊,因为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耿耿于怀。
祝瑶“唰”一下把照片倒扣,默不作声把外套塞进水里洗了个干干净净,也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洗了个干干净净。
宿舍里的洗衣液闻起来是香的,可是等衣服晾干,似乎又完全不抵那外套从天而降落到她头上的气息。
在第二天清晨,祝瑶第一个进入班门,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放在他的桌面上,悄无声息丶无人发现。
很奇怪的是,就连还东西时有可能的丶正大光明的对视和对白,她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
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期末成绩出来,班级座位按排名又是一次彻底的大洗牌,除了稳坐第一的陈逾白。
祝瑶挪了座位,然而巧妙的是,同桌还是江然,搞竞赛的偏科大王沦落至此,也是让人唏嘘。
他是很会调节气氛的那一类同桌,插科打诨不在话下,是会在上课的时候拉着你在草稿纸上下五子棋丶下课大大咧咧给你讲题丶晚自习还能顺便抄一波你的文科作业的人。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旁边,祝瑶算是融入了这个初始对她来说很陌生的班级。
可是高中的节奏实在太快了。
放假前,班主任发下了选科分班志愿表,让他们进行第一轮预选,下学期开学,就直接终选走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