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许久,天终于放晴了,窗外西府海棠已经打了花苞,再有几天就要盛开,荣茵晨醒起床,看到洒进内室的阳光,心情好了不少。
吃过早膳她去松香院给陆老夫人请安,次间里乱哄哄的,炕上摆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布匹,她行了礼问:“这是做什麽呢,这麽热闹。”
赵氏推着她走到炕前,拿起石榴红的布匹让她看:“你三哥从松江府捎回来的,说是南边今年时兴的妆花缎,我看这颜色衬你,你拿去做件褙子,穿起来定好看。”
陆三爷元宵後就去了松江府,陆府在那里有十几家铺子,年前管事送来的账本出了点问题,他是去查账的。
陆老夫人听了也觉着好:“老七媳妇儿皮肤白,穿红色好看,那匹葱绿的也不错。天热起来咱们也要去将军府吃喜酒了,你们到时候都换上新衣裳去,看着就养眼。”
“娘,就七弟妹的好颜色,您还让她穿红着绿,这不是去砸场子嘛。”陈氏捂着嘴打趣。
荣茵笑了笑,别人成亲她穿红的像什麽样,拿起丁香色的布匹看了:“我还是更喜欢这个颜色,石榴红的留给五嫂吧。”她那日是主人家,穿红色合理,而且石榴红也没有大红色艳丽。
赵氏撇撇嘴:“她哪儿看得上咱们得东西。”
荣茵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见到张潇的身影,难怪赵氏毫不遮掩,低声问她:“怎没瞧见五嫂?”
“说是为了亲事顺利去开元寺捐香火钱祈福了。”赵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谁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
那个瘦马在床上挺了两天还是死了,孩子落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陆老夫人知道後在佛堂抄了数卷佛经烧了,好几日都没怎麽吃得下饭,今日才好些了。陆听潭发了好大的火,那日出门後就没再回来,听说在京城有名的三乾胡同住下了。
三乾胡同一水儿的粉墙黛瓦的小院,做着烟花之所的营生,却又比烟花之所多了丝雅韵。里面的姑娘们从小就学着唱曲跳舞,与瘦马又有所不同,她们到了年纪後便由所谓的妈妈领着在小院里迎来送往,若是姑娘入了贵客的眼,便可出银子包下,住上一年半载都使得。
这些都是荣茵无意间听到的,那日她去厢房送茶,陆听潭在三乾胡同一掷千金的事传到了陆听澜的耳朵里,他把人叫了回来询问。可就像他说的,陆听潭是兄长,他没好多说什麽,只让他收敛些,传出去会影响陆府的名声。陆听潭当时是答应了,但过後还是住在胡同里没回来。
荣茵没接话,张昂的亲事最终定在了五月末,荣荨上次说过希望在成亲之前走的,这都好几日过去了,陈冲还没有消息,回去得找他来问问。
吃过午饭,又到了陆老夫人歇晌的时间,荣茵伺候她睡下才回了踏雪居。
陈妈妈带着二等丫鬟在院子里晒太阳做针黹,还有刚留头的三四个小丫头在庑廊下翻花绳,难得的艳阳天,谁都不想错过。
衆人见琴书抱了一匹样式新颖的布,都围上来看,陈妈妈惊奇地道:“这布匹的花样好看,奴婢还从未见过呢。”
荣茵就道:“是从南边来的,陈妈妈你拿去放到库房吧。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匹月光绫,你顺便开箱子把它拿来。”月光绫质地轻薄丶柔软细腻,用来做内衫最好,荣茵想着天热了给陆听澜做身夏日穿的。
琴画把剪子丶尺子丶还有划粉都找了出来,几人围在桌前裁布,男子的内衫不用绣花,陈妈妈就只配了颜色简单的线。
这时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夫人,陈护卫求见您。”
荣茵放下剪子去前一进的厢房见了,陈冲站在屋内等她。她让陈冲坐下说话,又让琴书端了茶水来,笑着道:“正打算问你呢,东西都拿到了?”
陈冲低着头,将路引和身份文书递了过去:“东西都在这儿,全是按照夫人的要求,您过过眼。”
荣茵接过打开,路引和文书盖了官府的戳,上面写荣荨是小官之女,此番前往泉州府探亲,有了这两样,路上会顺利许多。她没有不满意的,将东西收好叫住准备退下的陈冲:“你跟在七爷身边的时间最多,知道七爷近日在忙什麽吗?我见他情绪不是很好,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烦事?”
陈冲心头一紧,七爷情绪不好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麽,可这些他不能告诉荣茵,想了会儿才道:“是关于朝堂上的,具体的小的不能说,请夫人见谅……您也可以等七爷回来问问。”
荣茵颔首,让他走了,一个人坐在罗汉床上发起了呆。看陈冲这一脸凝重的模样,就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知道这件事找陆听澜是问不出什麽了。他向来觉得夫君是天,为她遮风挡雨是天经地义,很多事情不该也不必跟自己解释,她不用去担心那麽多,乖乖地躲在他的羽翼下就好,他喜欢自己依赖他。
荣茵叹了口气,离台的事发生後,两人之间似乎横亘了某些东西。
陈妈妈将布裁好了,琴书进来问她可要现在就做,荣茵摇了摇头:“你收拾一下,去将军府给四小姐送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