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瓒俯身近前,吐息喷薄她的眼睑处,“你在人间世已经做了我的妻子,那现在,就到地狱里做我的伥鬼。”
沈莺歌整个人颤住,心律疯狂蹦跳,血液贲张!
这厮真的要准备杀她灭口!
他完全是个狠而无情的疯子!
她眼睁睁看谢瓒抽出匕首,优雅地扬起,准备刺入她的心脉——
极致的恐惧激发了沈莺歌最後一丝求生的本能,脑子蓦然一抽,心一横,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高高扬起下颔。
人在濒死的那一刻,必会吐真言,谢瓒不信沈莺歌不会招认一切。
只是,他的唇贴上来一片温软。
女人暖热的吐息里,裹挟特有的软糯甜香和轻微颤栗。
他微微一怔,执刀的手臂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沈莺歌簪子斜坠在鬓後,青丝如墨莲,以盛开之姿铺展开去,唇色嫣红如血,橘橙色的火光薄薄照着她,香腮似雪,纤影如妖魅一样映现。
谢瓒看不到沈莺歌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湿漉绯红的秾纤睫羽,仿同脆弱的蝶翼,在忐忑不安地晃着,
谢瓒极少遇过这种事,以至于第一反应是愕住,紧接着是悉身僵硬,惯有的冷静丶理性,皆在此刻被搅得一团凌乱。
女人的唇瓣,竟如春昼里落下的刺桐花花瓣一般,柔软到极致。
两人在火光中纠缠厮磨。
——在生与死的边缘上亲吻,凉的凉,烫的烫。
不等谢瓒作出下一步反应,沈莺歌率先回神,利落地抽身,将男人一举推翻在旁,眼疾手快从他另一只手里夺回雀哨。
然後跌跌撞撞地跳出厢房。
不知是不是接吻後头脑産生的眩晕感所致,她几次踩着衣裾,差点被绊倒。
慌乱的步履声由近及远,直至消隐不见。
青苍赶来之时,看到主子静静坐在地上,轮椅瘫倒在旁,谢瓒好像在凝视着熊熊大火,不知是在思忖什麽。
青苍忙将轮椅扶回去,襄助主子坐回轮椅,速速推出火场。
很快诸多家仆都提着水桶来救火,最後潜火队也及时赶来,令国公府的这一场大火才算熄止了。
火殛已熄,但遗留在谢瓒衣襟的软香,还有停留在嘴唇上的触感,却是经久不散。谢瓒的理智被拉扯成一根极细的琴弦,离开令国公府时,下意识朝着刺桐树看了一眼。
那些开到了荼蘼的花儿,俨如一群鸟雀,扑着翅子簌簌剪着春风,钻入他的袖裾,一时之间,他感到一种陌生而古怪的悸颤。
谢瓒将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被搅乱的一团心绪,剪不断理还乱,那种顶出心口要迸发又必须忍耐住,不断沉陷又必须强迫清醒的悸颤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谢瓒极其厌憎这种失控的感觉,一张清峻的脸,没了表情。
“黎沧人在何处?”
青苍拱手道:“已按照您的嘱咐,押入诏狱大牢。”
谢瓒眸色浓晦如墨,情绪深不见底:“现在去诏狱,让温嶂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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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莺歌让谢桃笙她们先回谢府,以冬扶她上马车时,她道:“现在去宁禧酒楼。”
令国公府走了水,附近诸多邻里都在论议纷纷,争相来看热闹,人多就容易混淆眼线,也就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异样。
沈莺歌坐入车厢後,即刻取来一面镜面,看着自己的嘴唇,不断地用手背揩擦,好像嘴唇上沾了什麽脏东西似的,她想极力把它揩掉下来。
“他的嘴唇怎麽又冷又硬,跟石头似的,”沈莺歌蹙眉自语,“难亲死了……”
在失火厢房里的一幕幕,不断地浮现在眼前,哪怕她不想去回忆,那些记忆就会来循环往复地攻击她。
上辈子也不是没亲过谢瓒。
那还是她爬上他的床的时候,亲他後,他强硬地把她拽开,说让她自重。
沈莺歌头一遭知晓“无地自容”四字是怎麽个写法。
上辈子亲人的体验实在太糟糕,如今回想起来沈莺歌都还觉得咬牙切齿。
“谁的嘴难亲?”车厢的另一头,传了一阵含着笑意的调侃。
沈莺歌回过神,搁放下镜面,正襟危坐。
不知何时,鹰扬出现在了车厢,慵懒地环着胳膊,坐在她的斜对角线,一晌视线定格在她的嘴唇上,屡经揩拭的唇瓣,此刻显出一片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