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周京霓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
“嗯,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就算不是他家里人,也和他沈逸脱不了干系,”江樾的声音掺杂在细雨中,显得沉重又沙哑,“从我决定退出娱乐圈开始,我想做的事不过一句话的事,你不说,我保不准对他怎麽样。”
既然放弃了这麽多,他何不利用因此换来的权势。
周京霓看了他许久。
她了解江樾。
江樾也懂她。
她在旁边终于开口说了。
江樾平视她,脸色慢慢变了。
他点了支烟,不再看她,默默听着,但她闭口不提与谁有关,也不讲细节,说到手上的地方,就指了一下肚子,轻描淡写带过将永远留在身上的这个的伤痕,最後还笑了一声,仿佛真不在意,姜茶的热气在她脸庞四周弥漫。
“其实真没什麽,”她低着眼皮,咽下去温热的茶,“就当体验一把刺激了,所以我不追究了。”
她探求的目光打在他脸上。
江樾掸了掸烟灰。
“你在听吗?”
“听见了,不追究。”他答应她。
周京霓微微垂眸,莞尔一笑。
“不过,几千万都拿不出来,你就喜欢了这样一个人?”江樾手扣在桌沿上,擡眸,“但凡那个电话打到我这里,那些钱不过是一套房子的价格,为什麽不让他们找我?只有我,才肯为你砸再多钱也不求回报。”
周京霓没法说为什麽。
那种时刻,她昏昏沉沉的,难得清醒都用来思考如何自救,至于别的,真没想过,连家人都不指望。
“为你,多少我都在所不惜。”江樾说。
“为了什麽。”周京霓总是不明白。
“为了什麽,”江樾重复一遍,眼神平静至极,几分笑意,“说爱情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喜欢你啊,周京霓啊,在我这,什麽都没你重要。”
周京霓愣愣地盯了他两秒,“我信。”
“信我?”江樾信了。
周京霓慢慢地点头。
点头的时候,长发跟着吹落,江樾静静看着,弯唇,说:“好。”
周京霓深深吸了口气,点燃一支烟,起身走到护栏前,胳膊垫在上面,一只手伸向前去接雨,仰头,微啓唇,吐出绵绵细雾。
她当然信啊。
她怎麽会不信江樾。那年十八岁,她初来这座城市,这个人也来了,悄无声息融入了她的生活。用他的话却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问她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说不信。
他却不同。他坚信不疑,说从第一次见她就喜欢了,所以故意接近她,到追她,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
他坦诚到恨不得一点点剥开自己,把跳动的心放到她面前,就怕她不信。
“你是个很好的人。”周京霓回头看向他。
江樾笑眯眯地瞧了眼她,“别给我发好人牌,我可不喜欢。”
“真心的。”
“那也不喜欢,”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另一手支着下巴看她,“早说过,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取决于你,所以,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听他这麽说,周京霓挺无辜地扁扁嘴,缩了缩灌进冷风的脖子,吐着烟,胡乱抓了一把吹到凌乱的头发。
雨噼里啪啦。
楼下的车灯灭了。
江樾看了眼跟前的人,慵懒往後一靠,恍惚间想起有段时间的她,窝在这间房子里,一到美股开盘时间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书桌上的几台电脑同时开啓,她戴着蓝光眼镜,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到半夜,在崩溃中手表发出警告音,却靠喝一杯烈酒或浓咖啡,又重燃斗志,扛着疲惫的身子给国内的客户通电话,天亮了,烟灰缸里堆满烟头,她趴在那儿睡着了。几次他抱她回床上睡,她都累得没被吵醒过。
期货带人享受云端的财富,拉人入地狱经历折磨,如今她能完好无损,他庆幸那段时间在她身边。
周京霓淋了一手水,把烟弄熄火了,回来丢烟头,卷袖子,顺带看了江樾一眼,他也不知在想什麽,整个人有几分忧郁。
她坐下。
旁边的人终于有反应,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拿起姜茶喝了一口,伸直腿交叉起来,垂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淡淡说:“水凉了。”
“啊,姜茶不能喝凉的,”说着,周京霓就向他伸手,“杯子,我去给你加点儿热水。”
“不用。”
“你怎麽了?”她觉得他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