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安鹤笙猝不及防,不免诧异地看向封文漪。
“你不是要忏悔吗。”封文漪低声道,“我在听。”
他的额发被水打湿了,不羁地垂了下来,破坏了平时一丝不苟的严肃形象。昏暗的灯光宛如薄雾,顺着轮廓鲜明的喉结下沉至解开几颗扣子的衬衫,敞开的春光若隐若现,优美性感的阴影伴随呼吸起伏。
513是对的,你没法对着这样的神父祈祷忏悔。
安鹤笙微微撑起身体,将封文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我要忏悔,我好像用了错误的方式去爱那个不能爱的人。他为此生我的气。”
封文漪意味深长地说:“他没有生你的气。”
安鹤笙轻声问:“为什么?”
封文漪:“因为过去从没有人在他被中伤、被诋毁的时候,为他挺身而出。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去救他。”
神父的声音与夜晚很相称,让耳朵有种微醺的醉意。安鹤笙深深地看着他,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再度来势汹汹:“所以你赦免我了吗?”
从安鹤笙胸前垂下来的钥匙,悬在封文漪上方轻轻摇曳,一晃一晃地撩拨着他的下颌,偶尔快要碰到他的嘴唇,又狡猾地溜走。暧昧的光线里,冷冷的金属光泽忽明忽暗地闪着,恍惚中变成了审判他的十字架。
封文漪在它又一次晃过来的时候咬住了它,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安鹤笙。
神父深邃的轮廓和英俊的眉眼颇具攻击性的美,但他眼中的忧郁柔化了那种锋利。眼下他眼神沉甸甸的,幽深而强势,像是要用那双眼睛软禁占满视线的人。
安鹤笙受到牵引,缓缓向下沉去,直到感到了封文漪的呼吸。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寂静地骚动着,宛如一只庞然大物横在他们当中,身上系着一条长长的锁链。两个男人各据一方,扯紧这条锁链的一头才能将它拴住。倘若他们欲互相靠近,那庞然大物就会吞噬一切。
暗中刺探的目光像两条蛇彼此缠绕,湿漉漉的鳞片互相摩擦,绞在一起的蛇尾不安分地扭动。锁链快要从汗涔涔的手心滑脱,不知是谁快要把持不住,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扑向对方的欲念愈发强烈。
嘴唇之间几乎再没了空隙。安鹤笙开口时感到了柔软的摩擦:“神父可以做这种事吗?”
封文漪没有躲开,淡淡地低声道:“不可以。”
安鹤笙反手握住封文漪按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引着它缓缓向下移动:“神父可以这样做吗?”
“不可以。”封文漪的嗓音染上了一丝沙哑。
安鹤笙对他耳语道:“那神父可以赦免我吗?”
神父当然可以赦免。那赦罪的权柄就握在他手中。
封文漪一只手按在安鹤笙腰脊的凹陷处,将他一点一点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蒙住了安鹤笙的眼睛,声音沉入夜色:“我们互相赦免。”
安鹤笙陷落在黑暗里,一片炽热的柔软贴在他的嘴唇上。心脏开始抽搐,向他敲打着他听不懂的密码,无中生有般告诉他要从这熟悉的感觉里找到丢失的东西。
“神父……”
你是谁?
安鹤笙呓语般的呼唤令封文漪的神经燃烧起来,这种让人大脑一片空白的灼热令人身体麻痹又充满钝痛。他握住安鹤笙伸过来的手,两人的手指交缠紧扣,宛如在为犯下的罪孽举行禁忌的仪式。
这酷热的地狱,充满背德的噪音、禁忌的动荡、燃烧着古老原罪而冒出的危险黑烟,却叫人感到无比馨香,无比沉醉,无比疯狂。
被摧毁的信条,被斩断的字句,不构成任何意义。他的心像地狱,灵魂在燃烧。
没办法挣脱、没办法反抗,唯有将灵魂从身体中淋漓尽致地喷洒出去才能解脱。
他始终没有放下蒙在安鹤笙眼睛上的手。他不能让安鹤笙看到自己堕落残暴的梦境,不能让安鹤笙知道自己在他的梦里发出了怎样的哭喊。
爱川桥上传来轮轨交磨的声音,时近时远,深宵将人摇睡,潜入跳动的脉搏,与呼吸相通。
尽管脑子里肖想着用自己的罪恶填满他,但封文漪还是在自己勉强能控制的边缘止步,将浑身布满汗水的少年拥入怀中。
安鹤笙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趴在封文漪身上,枕着他的胸口。
两人就这样上下交叠着,衣衫凌乱地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SN513格外喜欢这样的拥眠,兴奋地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努力一点就能让我看上付费节目。下次我多付一点,是不是就能解锁更多姿势了!】
安鹤笙出神地靠着封文漪的胸口,513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试过了,他的记忆和513的数据一样,找不回来了,只残留着那种莫名的感觉。
眷恋,兴奋,疼痛,强烈的占有欲,还有……
安鹤笙:【神父说,爱有很多种方式。】
SN513:【还有很多种姿势。】
安鹤笙:【渴望被对方杀死,也是一种爱的方式吗?】
SN513:【……啊?】不要为难我一个统。jpg
安鹤笙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头望向封文漪,发现他已经醒了,正出神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之下,安鹤笙怀疑封文漪是不是要把他掀下去,然后冲进卧室跪在十字架前痛哭流涕,否定自己的感情,忏悔自己没能禁得住毒蛇的诱惑,然后痛定思痛地发誓再也不见他。
但封文漪只是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平静地问:“早上想吃什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令夜里的耳鬓厮磨、战栗纠结却欲罢不能的纠缠,令所有悬起的不安,全都落入了安逸温柔的晨曦中。
安鹤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要用力记下什么似的,浅笑道:“小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