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姑姑一脸无奈,拂了拂额上的汗:“郡主那位新宠不知发了什麽梦魇,大喊大叫,把院里的丫头都吓到了。这样肯定是不能侍奉郡主了,想赶出去,他还不愿意走呢……吵着要见郡主,真是疯了。”
和星将手里针线随手递给身後丫头,有些不以为意地笑道:“前段日子不好好的嘛?郡主腻了他,他还想着法儿的搏郡主笑,闻郡主爱听戏,又自己去学,许是学戏学傻了呢……”
她迟疑:“算了,我进去问一声吧,虽是个不中用的书生,却也不是你我能决断去留的。”
和宛道:“你快去,我在此等你。”
和星穿过长廊跨过月亮门,来到寝殿後庭院。
还未靠近,便香气扑鼻。
她站定望了眼天,今夜月色晦暗,但廊下悬着十几盏六角琉璃宫灯,与水面一映,天地颠倒,却是流光溢彩,叫人仿佛走入仙宫。
正值秋日,院中植的一棵很大的金桂开了一树繁花,落的满园都是。桂树下是一方圆形青石小桌,桌上一壶酒,两个酒杯,旁边摆放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躺椅,躺椅上懒懒躺着一位姿容卓绝的女子。
桌上,酒中,丝绸般倾泻的乌发与随风微动的裙摆间,桂花像星星一样闪烁。
“就站廊下,免得沾一脚花。”
嘉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仍闭着眼。
和星驻足笑:“原来郡主没醉呢。”
嘉画眉尾微挑,伸手在桌沿上随意推了下,人便随躺椅轻晃着:“……这点酒醉什麽?”
和星简明扼要地说了来意。
嘉画缓缓睁眼,睫翼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情绪。
和星也没再说话,只安静等着。
半晌,嘉画懒懒起身,半坐在躺椅上,不加修饰的青丝乱乱落在身前,愈发衬得肤若凝脂,眉眼艳绝。
她端起面前酒杯,酒已空,只盛了桂花。
目光便从眼前移到另一杯,酒八分满,桂花浮了一层,好像要溢出了。
她拿起酒壶,欲将手中空杯倒满,酒壶却也空了,只好放下空杯,拿起有酒的那杯,端到身前倒没有喝,而是发呆了一会儿。
“沾了桂花香气的酒……我尝一下你的。”
她低声自语,将酒杯凑近唇边抿了口,才摇头笑着,扬手将一杯酒全波了出去。
“走吧,去玄玉轩看看。”
玄玉轩的位置离郡主寝殿後庭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临水相对,隔假山相望。
嘉画不急不缓的穿过水上桥廊,时不时停下赏月闻花,一副悠闲模样。
紧随其後的和星与和宛相视一眼,和宛低声道:“看来这位王公子也要失宠了。”
和星说:“早该如此。”
玄玉轩还是喧闹的,动静仿佛越闹越大。
嘉画来的时候,听到那半月前才进府的王书生被一群侍女拦在屋门口,大叫:“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和宛冷喝:“实在无礼,这像什麽样子!……还不叫侍卫来,将人捆住!”
“不用。”
嘉画并不生气,反而轻笑了声,走上近前。
那原本有些疯疯癫癫的书生似乎瞬间就冷静了,不再叫喊。
嘉画走进正厅,坐在主位上,温声道:“别拦着,让他走。”
侍女们立即照做,退至门外守候。
街上宵禁,他可无处去。
“郡主……郡主……”王禹跪在地上半走半爬的到了她跟前,有些惊恐抱着她腿,“我不走,我不是要走,我是做了噩梦吓到了,此刻见了郡主才安心。”
他在下位仰着头,那双漂亮的眼便展露无疑,此刻眼眶泛红,倒有些楚楚可怜之感。
嘉画垂眸望他,忽伸手捏住他下颌,另只手虚挡住他下半张脸,单独留出那双眼,轻声说:“别哭,这样不像了,笑一个我看看。”
王禹此刻望着她的眼,浅薄的笑意似秋夜微凉薄雾,不知为何想起梦里那幕,没来由打了个冷颤,硬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嘉画:“不是这样笑的,重笑。”
他张大眼,努力笑,桃花眼笑起来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月牙一般儿,忒多情,煞是好看。
嘉画摇头轻叹:“多好看的眼,只会谄媚讨好,可惜了。”
王禹眼中惧意一闪,忙道:“那……那我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