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空旷,只有莹莹烛火照亮大殿,闫姝一边打量,一边将刀鞘拨开藏入衣袖里,一手将匕首背过身後。
不多时,丫鬟拿到衣裙归来偏殿,朝闫姝走去,“夫人,衣服拿回来了,您快些换上,我们赶紧回去。”
闫姝用没藏匕首的那只手拨开衣裙,“你把衣服放在一边,为我换衣吧。”
意欢马上应是,将衣物挂在屏风上,扭身欲为她宽衣解带。闫姝两手张开,一手将匕首藏好,看她为解开自己衣带。
“意欢,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夫人说笑了,奴才可是自小跟在您身边的,从你记事起,春夏秋冬,哪儿都是奴才在旁,而今夫人嫁得高门,奴才也算是跟着您想福了。”意欢手利索的解开繁琐衣物,一边不忘应答她的问话。
“你都跟我这麽多年了,那为何还要给旁人做事?”闫姝失神的双眸忽然一冷,用那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随後又不免悲切,目光幽幽地望着花鸟屏风上,那上面摆放着的衣裙花色,与戚安安身着的那件丫鬟裙大致一样,兴许款式上略有不同,但这已经足以证实,意欢即是那位掩藏在她身边的奸细。
“夫人!”意欢双手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不可置信地看着柔弱的她,抵在脖子上的匕首锋利冰冷,怎麽可能是自己夫人做的事情呢。
“别不敢承认,那天茶楼偶遇戚安安是我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试出身边为她通风报信的人。”闫姝按住她的肩膀,冷凝神情如霜。
她也不敢相信背叛自己的人,会是她贴身丫鬟。然两辈子发生是事情无一不证明,这个叛徒就是意欢。
上辈子也是这样,她被宫娥泼了一身脏污,是意欢为她准备的衣物,是贴身丫鬟为自己换上了和表妹一样的衣服,她早该理清楚这一环。
那刺客来历荣玄同样告知,本该是太子身边的暗卫,无领不得出。
想来上辈子没有戚安安送入庄子一事,这个暗卫还在太子身边,那能驱使暗卫的人必然不可能是戚安安。
换个方向想,上辈子那刺客明显是冲着戚安安去的,自己只不过是为戚安安做了挡箭牌。
由此得到一个猜想,太子身边的暗卫除了本人,自然还有一个太子妃可以调令,只不过此事瞒不过太子,戚安安为何要将自己扮作她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开始就打着让她去送死的想法。
意欢目光下垂看到那匕首发散出的银白色光亮,忍不住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小姐,您饶了我吧,奴才家人都在表小姐手中,不得不这麽做。”
“所以真的是你?”闫姝恨不得顷刻就将人千刀万剐了去,这才能解自己两世以来的恨意。
上辈子她从无所觉,就连刚重生之时,亦是无知无觉,这个丫鬟陪伴自己多年,怎就生了这样的心思呢?
“你何时投靠了戚安安。”闫姝擡脚踢向涕不成声的丫鬟,狠声狠气地质问:“可知道她要做什麽。”
意欢拉着她的裙子留下清泪来,哽咽着道:“奴才贱命一条,可奴才真的是迫不得已,是小姐您让我去盯着表小姐,一时不察,被她逮住,以奴才一家性命为要挟,我不能让一家人陪着我丧命啊小姐。”
“竟然这麽早就投靠了,我怎麽就养了你这条恶奴才。”算算时间,且是有个半年时间,怪不得她逃不掉戚安安的掌控。
“至于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您放过奴才一马吧小姐。”意欢哭诉着抱着她的腿,心中倒是真起了几分悲凉,本便是因主子一句话她才受难,而今还有被逼迫到如此地步。
“那你为何当初受胁迫时不说,即使你稍微给我透露一二,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闫姝念在她服侍自己多年,不免沉着脸多问一句,只要是她无心,打发出去便得了。
意欢抱着她腿部的双臂打着颤,“奴才不敢的,当时您也受制与她,奴才是一个下人,更不能怎麽着她。”她埋着头,瓮声瓮气地缩着脖子道。
“那我嫁了人,得了势,戚安安还被送往乡下时,怎也不见你来向我坦白?”闫姝深吸一口气,听不到她讲真话,当下便寒了心,不待她做出狡辩,抽出腿向後退去。
“是她给得太多了吗?只要给钱,你就愿意将我的一举一动告知给她是吗?”闫姝心碎如刀割,把她企图狡辩的话堵在喉咙里。
如果单单是简单胁迫,那意欢就该在她嫁入侯府时坦白从宽,借自己的手逃脱戚安安的掌控,犯不着冒着巨大风险还为旁人做事。
除非还要钱财往来,用家人胁迫,用银子定心,饶是她经历了两辈子,也学不会戚安安这种天生就会笼络人心的手段。
意欢狼狈地趴在地上,泪水糊了满脸,低着脑袋,听着自己主子控诉自己的不忠不义。
突然,冷冷的笑声从她喉间溢出,甚是疯癫狂妄,“是啊,还是被你发现了,我是收了她不少钱,不然怎麽会替她办事,我跟在你身边受到的委屈不比你少,别院的丫鬟好歹能得主家一个好脸色。”
“你,只有你,又不得主母喜欢,偏还学不会装巧卖乖,出了事情只能我们下人受着,我在你身边受委屈还少吗?”意欢抖着身子擡头,一向低眉顺眼的面容扭曲成一团,满眼的恨意似乎要化为实质。
“那你只管给我说便是了,既然瞧不上我,何苦待在我身边,不过是图我院子里清闲自在,不似别的院子里条条框框束缚着你们。”闫姝无奈扶着头轻笑,一眼便看穿她内心之中的贪念。
“你既不想在别处干脏活累活,又想在外面被人高看一眼,世间哪有这般道理,做不来就别做,何苦来哉祸害我。”若是脑子晕乎点的人,兴许还真被她这套唬人的说辞吓住,下意识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她是闫姝,她经历了两辈子,早已经把这种推脱责任的把戏看破,又怎肯轻易相信了她的鬼话。
“你不过就是个蠢货,连我都看不透,还敢和其他人斗,简直是在自找死路。”意欢眼见自己掩藏起来的私心被看穿,干脆也不在遮拦,扭曲着神情咒骂着她。
闫姝听得心烦,眼眸一凝,走上前去利索地甩在她脸上一巴掌,力道之大,将意欢整个人都打到在地上,不一会儿,脸就肿起一片。
等待耳边清净几分,闫姝冷着脸将匕首收入刀鞘,转而惊慌失措地大喊道:“来人啊,这个贱婢胆敢偷东西。”
此话一出,门外候着的宫娥马上推门而入,看到地上跪趴着的丫鬟,均是一愣。
闫姝手指着丫鬟道:“就是这个丫鬟手脚不干净,我是勇毅侯府的世子夫人,将这个丫鬟绑好送到侯府去,劳烦二位。”
宫娥听闻身份,不敢造次,依言将人带走。闫姝自己换好衣服,循着来时路回到大殿之上。
荣玄一直盯着她离开的地方,直到看见人影,方才安心,又不见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心中有数,悄悄在她耳畔问道:“事情可是都办妥了?”
“办妥了,那丫鬟冥顽不灵,我本是打算放她一马,毕竟身边数她伺候的最久,可惜了,是个不识趣的。”闫姝拢了拢衣袖,语气轻松地回道,而後拿起席面上的点心塞入口中。
她面色如常,不见喜怒哀乐,荣玄亦是不知该如何再问,知道她是心情郁闷,可现在委实不是安慰的好时机。
闫姝在外一阵发泄,又累又饿,两块点心入胃中,口中又干涩难耐,她看了看空了杯子,扣响桌面,招呼端着茶壶的丫鬟过来:“娜娅,帮我倒茶。”
丫鬟快速几步走来,垂眉倒茶间,露出那双异于常人的湛蓝眼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