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晚钟敲响夜的序幕,俯仰皇城,便能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各个府门大开,穿着华丽的小姐夫人们喜笑颜开。去往皇宫的车马成片,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勇毅侯府的马车倒是不疾不徐地驾驶在最後方,趁着天色渐深前,一行人走进皇宫中。
闫姝这是第四次进入皇宫,每一次都会被这看似繁盛,实则腐败的地方迷花了双眼。当巍峨辉煌的宫殿一一展现在眼前时,想必没人会忍下心生澎湃之感。
有心之向往者,也会想要试一试登上高台,体会一览衆山小的滋味。
欲望本身并不可怕,无法克制任其疯狂,行差错道,这才是将人拉入深渊的元凶。
闫姝看着荣玄递过来的手,低眉莞尔一笑,从繁琐宽大的衣摆中伸出涂抹上丹蔻的手。指尖绯红匀称,使得一双手如葱如玉。
卯星推动轮椅,二人并排而行,身後跟着两位侍女。
宫宴繁华,大殿内左右各设置有席面,闫姝二人随着宫娥步入正殿,落座于高台皇位之下的第三桌。
他们二人入场已晚,席面上大多坐满了人,闫姝粗略一看,倒是有不少熟面孔。王采儿与太子坐在皇位下第一位,二人气氛融洽,夫唱妇随,到没有想象中决裂场面。
闫姝从上方收起眼神,又朝四周看去,她坐的席面旁边竟也是个熟人。
对上戚安安挑衅的目光,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穿着,心下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为了太子竟如此豁得出去。
旁边下一位是永昌侯府,李简昱赫然身座其中,身後站着的侍奉丫鬟,不是她的好表妹,还能是哪位。
没想到她竟会为了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做到如此地步,甘愿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去追求一个不会为她停住步伐的人,这样的爱意,本身便已不对等。
再开对面,王婉儿百无聊赖地盘着手中的簪子,馀下还有各家大臣和前来朝拜的外邦人,在中後等的位置,闫姝看见她那不着调的二哥在朝自己招手。
忽而,耳畔乍然响起一道浑厚悠扬的钟声,拉回闫姝继续打量的目光,正襟危坐在席位之上。
随着声音落下,宣读的内侍手中拂尘一挥,跨步于高台之上:“皇帝陛下,皇後娘娘到!”
细而尖的嗓音似乎含了一块饴糖般,但是没人敢在此时耽搁,伴随着一抹明黄色彩显现在高台上,整个大殿内,无论丫鬟奴才,亦或者是世家显贵,无不起身跪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後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依旧秉持着和煦风度的皇帝陛下擡起右手,“诸位爱卿平身,今夜宴请四方来客,视为国宴,只为祈求来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谢陛下恩典。”衆人起身回到座位,聆听高位之上人侃侃而谈。
闫姝素来是不喜这样的大宴,本来就是为了彰显本国实力和财富,硬是聆听如此之多耳熟能详的话语。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玉杯,倏然手中一热,多了个好看软乎的小点心,“记得你是喜欢吃糕点的,尝尝这块。”
闫姝半举起手中这块兔儿糕点,软乎乎的也不知是什麽做的,身体是白色,眼睛用不知什麽点了一点红,耳朵贴敷在身体上,憨厚可掬的姿态。
她对上荣玄希冀的目光,心中欢喜一片,面上却要装作不以为意,非要逗弄他一番,“看着可爱,怕不是只为其形,食不知味吧。”
荣玄知道他故意为之,忙地拿起一块塞入她口中,得意地挑眉看她:“滋味如何?可是好吃的?”
糯香味在口中忽然炸开,随之带着一股浓郁豆子味,应该是那兔子眼睛用的红豆子做配。
闫姝眼中亮了亮,满不在乎道:“还不错,算你还能惦记着。”
语罢,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手中这份塞入荣玄口中,“我说的再多,不如你亲自来尝一尝。”
半个兔子尾巴躲在荣玄唇瓣之外,配上他不可置信地怔愣神情,显得懵懂滑稽又可爱。
他一口吞掉整个糕点,手却在席面下狠狠握了把她的手掌,眼神一寸不离开闫姝身上,好似在说,如此顽皮,可是要小心着点。
二人交谈玩乐之际,外邦朝贡之礼已经开始,各国来使所赠送上供之物琳琅满目,皆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多有国家还将本土美人送于殿前,争奇斗艳之景色难得一见。
闫姝目光陡然被眼前吸引,虽是上一辈子多数见过,但能出现在国宴上的宝贝,自然都在各国各地算得上屈指一算,才能上得来台面。
如此宝物,自然多看一眼少一眼,事後不是进了国库,便是赏给哪位娘娘妃嫔,或者有大功的臣子,寻常人可是见不着这种大场面。
宴席上一时之间,不时有从各处响起的惊叹声,窸窸窣窣的讲话声,络绎不绝。
听宣召的使臣依次进场献上礼品,闫姝目光游离四散,忽而身上一凉,一杯酒正正好撒在她的肩膀部位,浸湿了她大半个衣襟。
“夫人恕罪,奴婢是不小心撒上的,您请恕罪。”慌慌张张的声音中满是恐惧,闫姝侧目看向跪在地上青砖的宫娥不作答。
她伸出皙白手指,轻轻挑起这个宫娥的下颚,让对方的头仰起来看向自己。闫姝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看向那个乖乖巧巧站在李简昱身後的表妹身上。
这个宫娥如此眼熟,看来戚安安果然没有放弃上辈子的想法,还想机动杀人除掉自己,可那行凶的暗卫早已经毙命,她到底哪儿来的勇气。
闫姝对上宫娥颤抖着的脸,仔细查看,想从对方眼中看出心虚的表现。
“夫人恕罪,奴才真不是有意,求求您饶了奴婢。”那宫娥且见她不放开自己,害怕地求饶着,脸上惊恐万分,生怕她发怒惩戒了自己。
闫姝好笑地松开了她的下颚,嗤笑她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上一世这个宫娥撒了酒就跑,连一声道歉都不讲,而今不过换了个身份,竟然吓得对方跪地求饶。
“退下吧,今日大宴,我就不与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奴才计较,日後当值小心着点。”闫姝睨了她一眼,便将人打发了出去,任由带来的贴身丫鬟意欢为自己擦拭酒渍。
她且见荣玄投来担忧的神色,闫姝默不作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继而马上又听到丫鬟抱怨:“夫人,这衣服是丝绸所制,如今被酒水浸湿,怎也擦不干净,夜里寒冷,您最惧怕凉意,不如去女眷侯等时的偏殿,奴才去马车上拿您备好的衣裙。”
一般夫人贵女们参加宴席,为防止弄脏衣裙的尴尬事情发生,一般都会多备上一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闫姝抚摸衣服的手一顿,顺着她的话回应道:“也好,反正不过一炷香的时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她给予荣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从他手中接过一把匕首藏于袖中。
偏殿就在大殿右边不远,闫姝对守门的宫娥说明来意,轻松入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