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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芰荷进宫这件事,她没瞒着谁。
因此,几乎是她一踏进宫禁的范围,关贵妃那头就收到了消息。
关贵妃一张俏丽的脸扭曲了一下,快速吩咐道:“翠屏翠里,你们两个马上去小厨房端两样糕点用食盒装好,陛下成天操劳政务辛苦了,本宫倒是要去看看。”
最後四个字被她说得咬牙切齿。
最後关贵妃还是晚了一步,她被拦在暖阁外,邓公公在大冷天里抹了一把头顶的汗:“……陛下吩咐了,说谁都不让进呢。”
关贵妃更扭曲了。
谁也不知道,这天在暖阁里萧芰荷都跟陛下说了什麽。
让邓公公颇为意外的是,两人的谈话全程居然异常平静,暖阁里的诸多瓷器珠宝布置无一损坏,甚至萧芰荷走出来时,陛下亲自出来送了。
然後陛下越过萧芰荷的背影,看见了邓公公死活劝不走,因此还侯在门口的关贵妃。
季怀仁的脸色一下就黑了:当年萧芰荷携子出走的原因都还没忘呢!
季怀仁:“你怎麽来了?”
反倒是萧芰荷主动走过去,挺友善地说:“是贵妃娘娘吧,好久不见了。”
关贵妃对这套组合拳始料未及,一时没接上这茬。
邓公公躬着身,这会头已经快要低到肩膀底下去了。
关贵妃回过神,一双柳叶眉高高挑起来:“陛下政务繁忙,本宫来给陛下送两份点心,你又是……”
“关贵妃。”
关贵妃的“什麽东西”四个字在季怀仁的警告里咽了回去。
关贵妃其实也有自己的名字,她名复甘,因为从小跟着家里的兄长一起念书,结社作诗时还给自己取过一个雅号,叫“蜜饴诗客”。
她和季怀仁情到浓时,季怀仁也一声声地叫过她“阿饴”,承诺她这一生只有甜没有苦。
但季怀仁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的本名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关贵妃”。
关复甘长长的眼睫闪了一下,看见了季怀仁隐隐含怒的眼神。
季怀仁有一双很多情的眼睛。
这双眼睛聚拢了光,认认真真地看向你时,会让人觉得好像在季怀仁心里,天地间只容得下一个你。
关复甘最开始以为自己找到的是真爱,後来他发现,只要季怀仁想,他看朝阳殿上的柱子都能这麽多情。
他是自知的,这叫恃靓行凶。
萧芰荷说:“我不会回宫里,也不会和贵妃娘娘争什麽,顶多是我还有个陛下的孩子,刚刚我也和陛下说话,等到他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再来选是要恢复皇子的身份,还是干脆跟着我在北境做个灰头土脸的草民。”
萧芰荷把她头顶飞扬的檐角指给关贵妃看:“至于这些金碧辉煌的地方,从此就彻底跟我没有关系了。不论是皇後的位置,六宫的权力还是什麽别的,你想要争就为自己争去好了,也乘着现在宫里没几个你的敌手。”
季怀仁的喉头滚了一下:“芰荷,刚刚我说过我不会再纳妃。”
“纳不纳的,还是看陛下自己吧。”萧芰荷摆摆手,眉宇间一片平静,“跟我也已经没有关系了。”
季怀仁没接这茬,反倒说:“你此去北境,我还能联系你吗。”
“圣旨到了北境,我不会不接,至于其他的……”
萧芰荷的目光从季怀仁的身上转到关贵妃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未必常在北境,我看也就不必了吧。”
这天,在日暮时分,金陵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关贵妃站在廊下,就看见季怀仁一动不动,还是刚刚目送萧芰荷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时的那个姿势。
她身边,翠屏手里捧着的食盒早就凉透了。
她咬着牙,又气又怒,一面,她知道自己是个贵妃,该上去替陛下撑伞,另一面,又知道陛下站在那是舍不得萧芰荷,她就这样冲上去,贱不贱啊。
邓公公看到了雨势,匆匆忙忙跑回暖阁里拿伞,他好不容易找到伞出来,就被面容姣好的贵妃瞪了一眼。
关贵妃从翠里手里接过一把伞,跑过去给季怀仁打上了。
季怀仁闻到女子的香气,愕然回头,才发现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