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不等连青酌回答,他便带上房门。
床上,连青酌顶着困意思索观昏晓方才所说之事,隐隐感觉他听到的呼唤和之前做的噩梦有关,而且两者都有些蹊跷。
等睡醒了,再问问他噩梦的内容吧。
这样一想,连青酌闭上眼,心神松弛,窝在观昏晓的枕头上沉沉睡了过去。
……
午后,观昏晓刚吃过午饭,凌洛就又来寄画了。
这是他寄的第三幅画,应该和上两幅一样,也是临摹的帛画,只不过画的内容从自然风景变为了水墨动物。
那是一只庞大生灵的背影,蜷缩在瀑布前的水池里,只露出头颅和一截搭在石头上的尾尖,寥寥几笔就勾画出它的庞然体态与凛冽气势,一种说不出的寒意扑面而来,沿着观昏晓拿画的手往骨头里钻。
那东西……和他曾经做的噩梦里的怪物有点像。
没来由的,观昏晓看着画面中央的异样生物,心底像冒出了些毛刺,扎得他刺痛的同时,耳边又响起昨夜梦中的呼唤。
这道模糊的、雌雄莫辨的声线与画上的背影契合得可说是严丝合缝,也与先前噩梦中的怪物契合得严丝合缝。
他手一抖,抬头看向柜台外的凌洛。
“怎么了?”凌洛微笑着问。
他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脸色苍白,眼下微青,嘴唇干燥起皮,声音略带沙哑,眼珠稍微转动,就会露出边沿的红血丝。
“这幅画……你是在哪儿临摹的?”观昏晓犹豫着问,“有真迹吗?”
凌洛怔了怔,随即又是一笑:“这不是临摹,是我自己画的……肖像。”
闻言,观昏晓也不讶异,慢条斯理地合上帛画,放回匣子,封箱打包。
“是你们特物局关押的妖怪?”
“看来连先生已经都告诉你了。”凌洛长呼一口气,“它就是连先生擒捉回来的怨妖,局内根据它过去做的恶事和破封后造成的破坏,给它判了死刑,但无人能执行。因为怨妖没有实体,执念在,怨恨在,就永远不死。”
观昏晓缠好胶带,将箱子放到秤上:“那你们打算一直关着它,死刑改无期?”
“事实上,我们就快关不住它了。”凌洛叹气,“以前封印它的是一个超级大佬,现在大佬作古,只靠大佬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工具只能暂时关押它。最近局里忙得要死,为的就是这件事。”
观昏晓手一顿,漫不经心道:“你们怎么不试着返聘退休人员?他最近很闲。”
“没用,连先生杀不了它,也封印不住它。”凌洛摇摇头,“否则以我们局长雁过也要留下打螺丝的性格,早就三顾茅庐请他老人家出山了。”
观昏晓想笑,心情却莫名凝重:“怨妖如果进入人世,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吧?”
“非常严重。”凌洛按了按眉心,“它刚破封,泄露的力量就毁了一座山村,里面的人也……”
快递点里安静下来。
观昏晓沉默着办好收寄手续,凌洛付完钱离开,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没头没尾地问他:“假如你有能力解决怨妖,你会愿意帮忙吗?”
观昏晓一愣,左手摁着右手腕上的手链慢慢转圈,微垂的睫毛在眼底打下阴影,如同寒潭水面上错落横斜的枯枝。
“会的。”
凌洛离开后,观昏晓坐在办公椅上安静等待,不多时,就见连青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走的很急,针织衫下摆被风高高扬起,甫一靠近就猛地握住观昏晓的手,下一刻,头顶传来电子仪器破碎的声音。
灯灭了,监控摄像头碎开,卷帘门自动落下,快递点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连青酌的凡人身形化羽褪尽,露出竹骨玉貌的本相,常着的宽袍也褪为素色,仿佛白梅枝头摇曳倾泻的落雪。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身躯在发光,边缘勾着一圈紫色焰流,它们正随主人心境暴虐地跳动。
“你梦到了它?”连青酌的手从观昏晓手腕上滑下,与他十指相扣,“怪不得冉遗鱼对你无用,怪不得我探不出你噩梦的因由……”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一个字时已如鞘中嗡鸣的刃响,在唇齿间敲击出骇人的杀意。
情绪稳定的人最能感知他人的情绪是平稳亦或失控,何况连青酌从未想过隐瞒。
观昏晓的视线从他脸上扫到他身边的火焰,没有试着抽出手,也顾不上询问他话里的意思,而是反手将他再拉近一步,让他抵着桌子边沿朝自己倾斜,而后抬手拍拍他的后背。
“冷静点。”
连青酌浑身紧绷,蝴蝶骨撑起衣物,像两柄锐利的剑。
他深吸一口气,尖长的耳朵抖了抖,语气和缓:“放心,我冷静下来了。我现在就去宰了它。”
观昏晓:“……”
我说的不是这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