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措地环顾四周:“阿娘?”
“阿娘——”
忽的有些许火星扑朔着攀入眼眶,阿宁忙擡手去挡,一股滚滚热浪骤然扑面而来。
吹过耳边的风携着些热气。
阿宁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
熊熊大火剧烈燃烧,明亮的火簇冉冉升起,耳边传来房屋坍塌和雷火焚烧的噼啪声响。
火,无尽的火焰扭曲着膨胀,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
阿宁愣在原处,茫然站定。
分明火势滔天,可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从心口处延伸到头顶。
阿宁被激得猛地清醒。
“阿爹!阿娘!”
她扑上前想要去灭火,可她不过一个六岁孩提,莽然冲动只会白白送命。
“阿爹!阿娘!救命啊……救火啊……”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爹娘……”
“救救我……”
空荡的山林内,除了六岁的她和屋内被烈火焚烧的两人,无人知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她的爹娘,她的家,连同她那短暂如幻梦般的童年——
除却天地与她,无人知。
景和五年,上元夜。
猎户家走水,戚猎户夫妻二人双双葬身火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瞬间似乎有些许破碎的忆重叠在一起了。
在一片光怪陆离中,眼前的场景层影憧憧,让她分不清虚幻和真实。
昏昏噩噩中,阿宁再次睁开眼。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擡头,看见一袭华贵雍容的梅染色裙裾。
“朱唇皓齿,灼如芙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人就是这样一般人物,倾国倾城,美得肆意又张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便是这般,面若桃花。
阿宁被她的容貌惊艳,一时间挪不开眼。
她身後紧随着一群婢子和侍卫。
她身着丹碧暗纹锦衣,肩披银狐轻裘披风,满头宝钗金簪,高贵奢华。
她朝阿宁走近了些,笑盈盈地俯身朝她伸出手。
阿宁垂眸,面前那双肤若凝脂的皓白玉手纤细又修长。
她望向阿宁身後的废墟,极其悲悯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家破人亡,可怜见的。”
“罢了,好歹被本宫撞见,也算是有缘分。你跟本宫走吧,哀家带你享尽这世间富贵荣华。”
她自称哀家。
後来阿宁才知道,那人竟是当今圣上的亲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後——荣昌太後,李呈鸢。
荣昌太後握着她那双镶满泥土草屑的小手,轻声问她:“孩子,你唤作什麽名字?”
阿宁迟疑片刻,还是一五一十道:“戚宁。您唤我阿宁便好。”
“戚宁……不错的名字。不过你既跟了哀家,就得改头换面,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
阿宁咬着唇,没有说话。
荣昌太後凝视着她的眼睛,眸中柔情似水:
“宁字不变,放进你的字里……那便,取一个安字吧。”
荣昌太後兀自喃喃:“楼安,楼安……”
“楼安,字徽宁。”
“从今往後,你就叫做楼徽宁了。”
景和五年,春序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