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转过来,透过屏风似的绿影,盯住窗上的身姿,点了发送。
邵蔻起身,把一个东西贴到高处,椅子推进去,窗边一空。
随後,她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杯咖啡,晃了晃杯身,他的心跟着颠了一遭,颤巍着。
人走远了,他才想起来去看消息,邵蔻说了个好。
孤零零一个字躺在聊天框。
他吸了下脸颊,忽然气馁,多干巴的一个字啊。
阳光照在眼皮上,恍惚间,他意识到自己为什麽会来到这。千里迢迢,空出几小时也要赶来见她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辗转波动的心都定了下来。
接下来,他要开出飞机的速度,把油门踩到底,飙到一百八十迈,又将在机场舍命逃亡地百米冲刺。
为了什麽?
又不是见不到她了,又不是不回来,又不是他没机会了……念头被掐断,要说机会,他可不就是个局外人。
林修还有个“前”的称号,他可一无所有,人家邵蔻现在都毕恭毕敬叫他一声“梁老师”,除了工作,没其他想法。
心情至暗,天一下黑了!
他不爽快地走进书店,来到她坐过的位置。冷冷地看了一圈,照片墙什麽的他不关心,无意识地扫到一张明信片,是上面秀气的字体吸引到了他。
——梁泷,你要心得所愿,无病无忧。
他被钉住,脸色瞬间变了,脑袋变成空白。
他需要她当面给出解释,可有一丝理智尚存,不能惶然。
不记得怎麽走出书店,什麽时候离开的上海,只觉得晴日不通情达理,白茫茫的光晃乱了视线,照的人发汗,一身燥热。
脑海里像过影片,心跳在过山车,每一帧,每一下,反复推敲。
出了机场,他争分夺秒狂奔在去会展的路上。风声掀起额发,急速刮到耳後,口干舌燥,速度越来越快,嗓子像是要冒烟的涩疼。
他左闪右避,拨开人群。周围的一切歪曲,倾斜,颠晃极了,呼吸急促,脑子里乱的只剩一件事——
不能迟到。不能迟到。不能迟到。
因为答应她,这个承诺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非但没有慢下,反而飞似的奔跑。
赶上了!
梁泷在会展前五分钟进场,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成功登陆,大汗淋漓,心力交瘁。
从上海再回到宁南这片土地,像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是大都市,一次只有他知道的见面,爬满墙壁的叶片和鲜红嫩绿的花儿,还有一张她的祝福。
他坐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丧失了,人已快要散架,给邵蔻拍了张现场,发过去报备,突然有种小学生和家长交代时的自豪和得意——你看,我都有听话照做。
没错,他还真是这个心理状态。
再一回想途中的狼狈,为了飞奔而来,西服外套被抓在手里,领带散了,发丝凌乱,吁吁喘气。
当时不觉异样,现在他突发疑问。
图什麽?
图什麽呢他?
这时,邵蔻发来一个的回复:笔记看过了,写的很详细,棒。
後面附送了大拇指。
他只觉,额头的汗落了,有风吹拂,一颗心在水里荡啊荡。靠回椅背,唇角高高地扬起,自我满足。
有一家公司代表从眼前走过,梁泷把头歪向一边,两手垂落,放下手机。
她夸他了。
完了,脑子里,头顶上,睁眼闭眼都是这句如弹幕发射一百回合,张扬恣意,无节制地放大百倍,朝他攻击。
等那人走远,离开场地。梁泷低下头,不加掩饰,大笑起来。
图的不就是这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