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这师父名号也算响亮,就算没有神医这个名号,也算是宁沉师父,谢攸自然恭敬。
齐恕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淡然道:“说吧,有什麽想问的?”
谢攸不卑不亢地站着,礼貌问道,“齐师父,我想问,宁沉的身体状况如何?”
齐恕上了年纪,但眼睛还很清亮,他扫过谢攸,缓声问:“他是你什麽人?”
谢攸说:“他是我夫人。”
他大方应下,齐恕却是冷笑一声:“你说他是你夫人,那当初来此求医,你为何不来?”
谢攸沉默一瞬,“当初是我做得不对,我想补偿他。”
他不说缘由,就这样认下了。
齐恕看他一眼,其实还想和宁沉出出气,可屋外躲着的人约摸是急了,发出了一点微末的动静。
谢攸眼底柔和,唇角轻轻勾了下,两人都是记挂着对方的。
齐恕说不出口了,他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既如此,也不再隐瞒,就说:“原先刚来青城山的时候是命悬一线,现在有我照料,自然是无大问题。”
他擡起笔,洋洋洒洒写下几张事项,谢攸视线落在纸上,一瞬也不离。
齐恕写了很多,忌口和该多吃的食物,附带上一张药方。
写完,他把笔搁在桌上,纸张拢起,“既然你来了,以後这些都由你安排。等再过一年,宁沉行过冠礼,他想去哪里,你就照顾他去哪里,你可同意?”
谢攸接过那几张纸,一个字一个字记在心里,擡眸道:“我会的。”
屋外的何遥推搡宁沉几下,低声说:“又是行冠礼,从前师父的几个弟子,每到弱冠之年都要被赶下山历练,我原以为师父疼你,应当不会赶你走。”
没想到宁沉也要被赶,何遥嘲笑道:“那你这几日都在纠结什麽,总也要被赶下山,到时候跟着侯爷回京”
他太过嚣张,说话声音里面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屋内的齐恕眉头一拧,骂道:“何遥,你这孩子又乱闹?去给我抄医书。”
何遥笑容一顿,悻悻地要走,又听齐恕接着说:“宁沉,你也抄。”
无妄之灾,宁沉嘴角抿直,想反驳又不敢,气急了踹何遥一脚。
要不是何遥在乱说话,他怎麽会被连累?
两人打成一团,书房门被推开,谢攸站在屋外,手中的纸理得整齐,他正不紧不慢地要折起。
宁沉动作顿住,何遥推他:“你去问侯爷要来看看。”
宁沉反推回去:“你怎麽不去要?”
何遥事不关己,“那上面写的又不是我,要看自己看。”
宁沉自己都不知道有这麽多要注意的事项,谢攸手中的几张纸写得密密麻麻,到底是关于自己的,还是想去偷偷看看。
但又不好意思去说,况且总觉得羞耻,他一甩头,“我要去抄书了。”
平时如若不是他们犯了错,齐恕是不会罚他们抄书的,宁沉性子乖,尤其在齐恕面前乖。
可他乖没用,身边总有个闹腾的何遥,每次拖着他犯错,宁沉来山上快半年,已经抄过四次书了,次次都是被何遥连累。
到书库找了本书,宁沉气呼呼地拿起笔抄,身边的何遥唉声叹气。
谢攸提了凳子坐在宁沉身旁看他抄,原先还能鬼画符一样抄,谢攸看着,他手上凌乱的字迹勾出一条墨。
太久没好好写,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了,宁沉慢吞吞地写下几个狂草,越看越心虚。
馀光看见谢攸站起来了,他站在宁沉身後,一只手握着他,带着他不紧不慢地写字。
记忆复苏,宁沉僵着身子陷入回忆,不知道怎麽动了。
那时梨花纷飞,刚由冬转春,宁沉穿了一身绒衣,谢攸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写了自己的字,花落随风,宁沉躲在谢攸怀里仰头吻他。
现已入夏,屋外虫鸣不止,鸡鸭各自叫个不停,风也是热的,树叶沙沙响,人心也跟着燥了。
宁沉闷出一身汗,手心滑腻,一滑便松开了手。
谢攸愣然,疑惑地看向他,宁沉乍然松手,无辜地在他怀中仰头望着他。
半晌才嗫喏着说:“我自己会写。”
写得乱也好,写得丑也罢,总归是自己写的。
谢攸握着他写,总觉得哪哪都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