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汐言的右手一直搭在膝头,冲她笑了笑:“现在够厉害的啊。”
上次冲进她房间就是。
这次冲进她休息室也是。
进来坐下了,又还是那样安安静静丶乖乖顺顺的脸。
对她说:“恭喜。”
许汐言压压下颌:“谢谢。”
闻染问:“怎麽做到的?”
许汐言这次神经炎的发作,明显比上次在摩洛哥更严重。
许汐言并不对她隐瞒:“练习。”
“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後就是大量的枯燥的乏味的练习,听到自己有弹错的音,就剔除出去,直到弹对为止,再记住那时肌肉的感觉,反反复复的练。”
“直到形成肌肉记忆,无论大脑怎麽受疼痛影响,我让我的双手……”她擡了擡自己的手,又扬唇而笑:“形成自己的意志。”
闻染看着许汐言。
许汐言勾了勾唇:“很变态是吧?”
闻染问:“只是这样吗?”
许汐言:“不然呢?”
闻染站起来,走到许汐言面前。她的影子和她的人一样纤薄,可她正正好好站在许汐言的面前,影子就把许汐言整个笼进去。
许汐言的呼吸顿了顿。
闻染倾身,越来越靠近,许汐言已可感受到她皮肤微热的温度:“闻染,你……”
闻染并没有吻她或落下一个拥抱。
而是伸手到她灼灼焰色礼服的袖口,裹住她手腕的位置,轻轻一拔。
指间多了根银色细长的针。
许汐言抿了下唇。
闻染站在她面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麽?你的右手痛起来,会痛到整只手都麻木的地步。”
“其他人不知道,难道我会不知道麽?许汐言,你上次神经炎发作的时候,是我去摩洛哥把你带回来,让你住在我家白吃白喝还不给我钱!我和你朝夕相处!”
许汐言低低笑了声。
闻染没笑,许汐言知道她真的又生气了。
轻轻唤她的名字:“闻染。”
闻染拈着银针问许汐言:“这是什麽?”
许汐言不说话。
“你够绝的啊许汐言。上次用手套蒙住眼弹琴根本不算什麽,这次情况更严重了,你就在袖口别一根针,反反复复刺激你自己的右手,你还知道痛,右手就不会彻底失去感觉,你就还能弹琴!”
她把针丢到茶几上,攥起许汐言的手腕,把她的长袖往上推,露出她纤长的手臂。
许汐言皮肤太白了,白而柔腻,针尖刺出的伤痕铺开在上面,显得触目惊心。
却也美得触目惊心。
许汐言不知闻染要做什麽,闻染深吸一口气,擡起另只手,落下,微凉的指腹贴着那些伤痕,极轻极轻的抚过。
像一片羽毛。
许汐言几乎是下意识的阖眼,电流的感觉一路直窜进心里,她用暗哑的声音又一次唤她:“闻染。”
闻染瞥见一旁桌上的医药箱,简单帮她处理了那些伤痕。
这才放开她的手,回到原处坐下:“你真行,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许汐言没像巴黎那场穿一身黑,而穿红,像湖畔染血的天鹅。
就算手臂真有血迹沁出来,染在她红色的礼服上,也不会有任何人看出来。
许汐言瞧了她良久,靠回沙发椅背,拉回礼服袖子遮住手臂,双臂抱起来:“闻染,其实我很怕。”
闻染垂眸望着茶几上的那杯热水,渐渐凉了,氤氲的蒸汽散去:“你怕什麽?”
“钢琴不能没有观衆,我清楚演奏厅暗下来丶静下来後是什麽模样。可你知道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弹出完美的旋律,我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再登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