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家仆又战战兢兢地退下。
铃木踩着棋子走到我右手边,投下好大一片阴影。
再开口已不复刚刚的愤怒。
他讽刺道:“活着不一定幸福?”
“这句话你们怎麽想出来的?”
“为什麽不说了?”
他重复道:“为什麽不继续说了?”
铃木向来是温和的,除了从前给我下命令的时候。但那种时候大多都是因为基于客观事实我最好做与我脾性不符合的事情时,他才会用命令的口吻。
这种略带着讥诮的讽刺从来都没有。
我弯了弯腰,将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棋子随意地放在榻榻米上,低着头看着那枚棋子淡淡道:“活着不一定幸福。”
“但哪怕不幸福,我也想活下去。直到我得到幸福。”
“可我有什麽办法呢?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过了很久,身上的阴影才消失,铃木的脚步声响起,在不远处停下。
“需要我做什麽?”
我转过头望去,铃木的脸上很平和,他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很多,”我想了想改口道:“其实也不多。大部分我都会在这几天解决,主要是……”
“主要是那天之後的事情需要拜托你帮忙。”
“帮忙通知一下他们说我身故的消息,帮忙遮掩一下我的死因,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因为改变轨道才死的。”
话刚说完,铃木便强忍着不耐烦道:“难道不是吗?他们很脆弱吗需要你这样护着?”
我被他呛得不知道如何开口,嘴角嗫嚅了两下不敢说话。
铃木的声音又在棋室里响起:“还有呢?”
“还有就是墓志铭的事情。”
我擡起头看向铃木,认真道:“我想好了墓碑上刻什麽。”
【王雅次,生于27,死于28,她说她这一生很快乐。】
“就这样就足够了。”我重复道:“照片的话,我最近会拍一张的,其他便没什麽了。”
“哦还有,”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膝盖,轻声恳求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突然……”
“可不可以拜托你,帮忙处理一些他们没注意到的事情。”
我看着自己的膝盖,突然想起了今天来这里见到铃木时的眼神。
他的目光如我预料的那般令人安心。他的目光里有惬意轻松,也有愉悦平静,最大的还是可靠。他一直都是这样,永远在这里,只等我们这些需要他帮助的人回头。
倘若我们带着或湿漉或明亮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目光里的可靠从来都没闪烁过。这样的目光告诉我和星野,告诉他的朋友,他一直都在。
我们可以一直利用他。
想到此,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说不清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总之眼泪像雨季连绵不绝的雨滴,大颗大颗地砸在我腿上,隐入深色的布料里不见踪迹。
我哽咽道:“对不起,我”
“为什麽要道歉?”铃木打断我,问道:“为什麽要道歉?”
“失去生命的是你,你为什麽要道歉?”
因为,在我死亡的这件事里,唯独对你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