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消散了,却没能带来死亡。
一把砍刀精准地切掉了眼前这长蝎妇的上唇,一时间血液迸发,喷溅到他的脸上丶身上,粘稠又恶臭。
随之而来的是长蝎妇吃痛的嘶吼。只见它霎时朝後仰去,灰黑色的唾液与猩红的血融在一起落入土里,让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愈发狼藉。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恨——!”
朝它丢掷砍刀的男人趁着这个当口大步向前,手上拿着仅剩的小锄刀,停在了他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後。
“桔梗大人!我来保护你!”
保护?这字眼听着耳熟,刚才犬夜叉也如是说。
是不是弱者都喜欢说保护别人这种无聊的话?
于是,他冷静地问:“你能保护我?”
“能!”那人反射性地回答,但面对着可怖的妖怪,又在下一秒留了馀地,“不……我不敢向您保证会保全您的性命。但是,如果这些家夥对您的性命産生了威胁,那一定得先踩在我的尸体上!”
他听闻,眯起眼睛,审视起这人类男人的背影来。
的确有些肌肉,但线条并不流畅,想来是做重活练出来的,而不是日复一日的战斗。上下起伏的肩膀彰显着他的疲惫,微微颤抖的手也昭示着他心中慌乱无数——这样的人类,当真能从妖怪的手下将他保全?
这答案,也许连男人自己也不敢妄言。
“你叫什麽?”
“勇辉!”
“勇辉,为什麽要救我?”
男人侧过脸,好像对“桔梗大人”所问的这句话感到惊讶。
“桔梗大人是拥有罕见灵力的巫女,可以救更多的人,难道救您不是理所当然吗?”
是吗,人类就为了这麽简单的理由,就可以豁出性命去救另一个人吗?
——不,他不信。
如果人类是这样的存在,那为什麽父亲大人会为了那个人类女人而死?难道父亲没有拥有令人胆寒的妖力,不能做更多伟大的事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可恨的人类,可恨的巫女,去死,去死,去死——!”
他们的对话被长蝎妇几近喑哑的嘶吼打断。
男人登时全副武装,举起手中小小的锄刀,做起了迎战的姿势。反倒是他,从生死的川流边行过几秒,竟变得心如浮云,只冷眼看着眼前这一人一妖的争斗。
“勇辉,坚持住!我来帮你!”
另一个瘦小些的男人又跑了过来,丢下了其馀五六人在原地,与方才扑过去的妖怪们殊死搏斗着。
却不料被勇辉制止:“别过来!忠夫!”
他在後边扬起眉头,馀光里被称作忠夫的瘦小男人果真缓和了步伐。
为什麽要制止对方?是有怎样的能耐,让勇辉有信心独自鏖战长蝎妇这种易妒丶卑鄙的妖怪?
可勇辉的手还在颤抖着。
长蝎妇终于按捺不住,再一次张着血淋淋的巨口朝他们冲了过来。它来势迅疾,丝毫不给“桔梗”与勇辉反应的时间——
天色晦暗,云层边哪怕镀着亮光,也像是天空烧灼的伤口。
血色布满了云下的丛林。
有温热的血滴从他额间慢慢滴落,而他依旧睁着双眼,将方才发生的每一毫秒准确地记刻——
勇辉的大半个身子都被长蝎妇狠狠咬住,鲜血迸发在它的齿缝里,在周遭嘈杂的打斗声丶呼喊声里,他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响。
“勇辉!!!”
“忠……夫……趁丶趁现在……!快——”
话音未落,只见勇辉那只颤抖的手依旧颤巍巍地,却几乎是用尽最後一丝气力,将小锄刀刺进了长蝎妇的左眼里。
肮脏的血再一次喷发出来。
趁此机会,不远处的忠夫在这时再次向他们冲了过来,面上带着悲怆,带着决然,带着忿恨,带着凸起的青筋,和紧咬的白齿。
“喝啊——!”
手里的大砍刀随着这吼声重重嵌进了长蝎妇的後颈,一时间皮开肉绽,血雨淋漓。长蝎妇再一次吃痛地嘶吼,长而软的身体向後倒去——在落下时,竟还不忘拉上忠夫这个取它性命的人类同归于尽。
细长的虫足瞬间缠上忠夫的脖颈,令後者甚至没有一点应对的可能,就这样被长蝎妇扯走,与妖体一起向後摔倒。
“轰——”
妖怪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扬起一片草灰。他蹙着眉紧盯着尘土的方向,追随着那具脆弱的人类之躯,与地面剧烈地碰撞後,又以一个异样的姿势回弹。
最终,那人类之躯终于还是无力地落回了地上,胸口起伏着呛了好几口血,便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