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身后是棵老槐树,树身粗圆枝叶茂盛。
如今正值五月,槐树开花,稍稍靠近便是槐花的清香,花香融了酒气,就显得酒味淡了。
夜风裹着花香酒气迎面吹来,更显微醺沉醉。
今日琼林宴,琼林苑里灯笼多到犹如白昼,院外人潮先后散去却略显冷清,光线昏黑,远不如院里光亮。
春风手里提着漂亮金黄的宫灯,引着裴景过来后,见长公主伸手,春风就将宫灯灯柄递过去,自己退到远处,背朝主子们站立。
武秀握着灯柄看向朝自己走来的裴景,待裴景在眼前站好后,武秀才开口,“不高兴?”
裴景疑惑,缓缓摇头,“没有。”
相反,她今日很高兴。
无论是上午的点探花,还是中午的打马游街,亦或是晚上被选为驸马,哪一样拎出来都够裴景高兴半天。
武秀看裴景,看她低下的脑袋,耐着性子缓声询问,“那是后悔了,不想当驸马?”
裴景大惊,“?!”
裴景眼睛睁圆,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长公主,又把脑袋低下,红着耳朵,轻声又清晰的反驳,“没有。”
武秀悄悄舒了口气,越发好奇,“那你为何见到我总是低头垂眼?”
人多的时候,裴景低头垂眸她能理解,可如今这颗槐花树下就她们两人,光亮甚至看不清彼此脸上表情,裴景还是不肯抬脸看她。
要不是照过镜子,武秀都要怀疑自己长得奇奇怪怪,以至于吓到裴景了。
还是说裴景不喜欢她的嗓音?所以不敢抬眼看她?
武秀垂眸抿唇,既没逼着裴景抬头,也没说放她回去,而是就这么跟她面对面站着。
她不讲话,两人今夜又都喝了酒,一时间槐花树下只有风卷着酒气花香在彼此间萦绕来回暧昧浮动。
酒劲似乎上来,裴景脸都跟着重新热起来。
她捏着袖筒,挣扎犹豫半天,轻声说,“殿下前两日不是送了我三筐水果吗,其中有一筐荔枝。”
武秀点头,试探着问,“不喜欢吃?”
裴景,“……”
要是不喜欢吃就好了。
裴景摇头,深呼吸,借着微醺酒劲,大胆伸手,手指握在那宫灯光滑的灯柄上,最前端的食指指腹离长公主的拇指指尖只有一寸的距离。
裴景眼睫煽动,握住灯柄,微微将两人共同握着的宫灯轻轻抬高,让灯笼光亮能照到自己脸上。
武秀目光顺着裴景的脑袋落到她的手臂上,再凝在她的手上。
灯柄从腰腹处抬高,到两人胸口处。
而裴景随着抬手的动作,袖筒轻滑,露出清瘦的腕子,莹润烛光下,漂亮的像质地细腻的白玉瓷器。
武秀眸光轻晃,没抬眼跟裴景对视,甚至稍稍别开视线,“怎么了?”
裴景松开灯柄,手颓然垂在身体两侧,朝长公主走近半个脚掌的距离,垂下眼睫抬起下巴,闷闷说,“看。”
看?
武秀顺着裴景的靠近,目光随着灯笼的光亮延申到裴景脸上,只一眼就看见她那嘴角的燎泡。
所以她躲自己视线,从早上躲到晚上是因为这个?
武秀顿了顿,想到什么,“荔枝全吃了?”
裴景垂着眼,想低头又忍住,红着耳廓,老实承认,“全吃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上火成这样。
这事她嘴硬也没用,都“写”在脸上了,明显到一眼就能看见。
天下怎么有她这么傻的人。
武秀握紧手中灯柄,尽量让自己声音听着没什么起伏,“荔枝性质温热,吃多了,上火。”
裴景,“……现在知道了。”
裴景抬眼看武秀长公主,抿了抿唇,低下脑袋,手虚虚点在嘴角处,“没事的殿下,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
褚休念念她们都笑她笑两天了,偏偏她也觉得自己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