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礼接过灯笼,只觉得冰凉的灯柄都被褚休攥的滚热,连带着他早已麻木的心都燃起几分少年义气。
他跟着往前走几步,问,“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褚休嘶了声,一拍脑门,“还真有。”
李礼,“……”
大意了。
他客套习惯了,谁曾想褚休真张嘴接受。
褚休笑着伸手,“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钱,你先借我点,我回头让我媳妇还你。”
李礼,“…………”
李礼把钱袋子从腰带处扯下来拍进他掌心里,“拿去就是。”
褚休接过后,挤开人群朝街上跑。
李礼属实好奇他这个时候要去买什么。
天慢慢下起小雨,考生们聚在贡墙前面,迟迟不肯散去。
他们各有各的难处,为的不过是这条青云路,谁甘心就这么走了。哪怕豁出命,他们也要个春闱的公道,不止为自己,也为后人。
大姜科考才开始没几届,要是这届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往后只会一届黑过一届,那天下读书人,就真没有出路了。
裴景更不愿意走。
她不服,牺牲自己性别不能见人的裴晶不服,寒窗苦读十多年的裴景更不服。
她为长公主的名声出过头写过话本,今日也要为自己争一回。
一刻钟后,褚休满头是汗的回来。
她抬臂用潮湿的衣服蹭掉脸上的汗珠跟雨水,笔直站在考生外围,猛地敲响手里的铜锣。
“咚”的声——
锣声震耳,几乎响彻整片京城的天空。
所有人顺着动静都朝她看过来。
“是会元?”
褚休扬声道:“我褚休,秋闱榜首解元,今朝春闱会元,要求礼部公开重审考卷。”
“我认为,此榜不公,请求重审!”
有人大喊,“是会元!此榜不公,请求重审!”
“此榜不公,请求重审!”
褚休越过人群看向裴景跟李礼,裴景眼眶通红,朝她拱手作揖,李礼亦是。
考生们刚闹起来的时候,礼部官员,“每届都是,闹一会儿就散了。”
毕竟哪一个落榜的能甘心,不得嚎叫两句,认为世事不公苍天不公啥都不公。
可闹榜的考生们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礼部官员开始慌了,望着天色说,“没事没事,下雨了他们就散了。”
下雨了,他们没等来考生散场,反而等来了榜首会元的锣声。
这事已然闹大,不是礼部能收场的了,甚至不是太子能收场了事。
礼部侍郎没有办法,赶在了朝会即将散朝的最后一瞬,穿着身被雨打湿的深红色官服,进了金殿。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的轿辇出了宫门。
“长公主到——”
御林军重甲开道,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后,是一顶朴实无华的青顶轿子,轿子两边挂着灯笼,灯光明亮,映出上面的字:
华。
方才皇上朝堂大怒,着长公主跟太子一并处理闹榜一事,看看到底是考生无理取闹,还是科场有人舞弊徇私。
轿辇停下,天使撑伞上前遮在轿前。
这场闹事以褚休裴景跟付见山为首,如今主事的人到了,自然是他们三个上前回话。
本来该遮在长公主头上的明黄大伞,被长公主示意天使,撑着遮在了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却咬牙强撑的裴景头上。
武秀站在轿子前面,抬眸扫了众人一眼,不怒自威的天威下,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性别。
姜华双手搭在身后,开口便是她独特的沙哑嗓音,“所有觉得此榜不公的举人,京兆尹府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