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中,太子府。
“这是今年春闱的贡士名单?”太子打着哈欠皱眉过来,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不耐烦,明显没睡醒。
书房里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礼部官吏低头垂眼捧着折叠的纸张站在他书案前面。
他是新立太子,自然要参政议事,待会儿卯时的朝会他还得去呢。
“是。”礼部官吏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又立马低头。
太子穿着雪白绸缎里衣,外头肩上罩着件明黄外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连带子都没系整齐。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定下就是,能有什么大变动。”太子慢悠悠走到书案后面,伸手将礼部官吏捧着的折纸抽过来,往后一靠,坐进舒适宽敞的圈椅里,靠着椅背打开纸。
礼部官员垂手回话,“别的没什么大变动,唯有榜首会元换了个人。”
“褚休?”太子拧眉,“不是陈艾吗?安山省的解元,也有学识,最重要的是识时务,把他推为榜首会元旁人也挑不出毛病,父皇那里也能过关。”
礼部官吏,“原本是这般想的,可阅卷的官员共二十人,只有十五名官员是咱们的人,剩下五名年事已高又古板固执,没能收拢成功。”
“阅卷时,这五人咬死了要定褚休为会元,其余的可以不管,但会元必须是褚休。因为他文章写的太好了,不管怎么看,都该是榜首。”
礼部官吏往上抬眼,余光扫见太子皱眉不悦,立马说道:“而且这个褚休的确有真本事,就是咱那十五名官员看完他的卷子,也……”
也没办法昧着文人的良心,非说陈艾写得好。
“尤其是这个褚休是清河县出身,年前清河县何县令不是送上来一副‘寿’礼吗,‘寿’字就是由他执笔定的框架。”
这事太子知道,“当时姑姑不是亲自过去看了吗,虽没明着招揽,但她那意思明眼人都知道。”
亏得武秀开个好头,要不然他也不敢借着春闱这么放肆。
太子将纸往桌面上一扔,“这跟春闱会元有什么关系,他是姑姑的人,让他榜上有名就行,何必推成会元。”
陈艾的文章可以用“推”这个字,褚休的文章不需要。
只是太子年少气盛,今年不过二十三,礼部官员可没这个胆子顶撞他,只道:
“那寿礼送到宫中,皇上看见后夸了好几句,听闻褚休在这届春闱应考的举子里,皇上表态说很是期待他的文章能否像字一样,朝气蓬勃生机活力。”
“我们的人考虑到这个因素,怕有什么变故,也怕皇上见褚休不是会元点名要看他的文章,只得把陈艾的名字往后挪。”
陈艾莫说榜首了,他连第二都不如,愣是排到第十去了。
太子纳闷起来,“寿礼这么多,父皇是怎么注意到小小清河县寿礼的?”
礼部官吏,“听说那天武秀长公主正巧留下陪皇上吃午饭,见到寿礼送来,就提了一句。”
“又是她!”太子瞬间挂了脸色,“她迟早要外嫁离开皇室,手却越伸越长,真不知道孤这姑姑想做什么,难道想做武皇不成!”
礼部官员吓得眼皮直跳,恨不得不在这书房里。
太子深呼吸,也知道自己不该说这话,烦躁的说道:“那其他人呢?”
礼部官吏松了口气,“其他人都在榜上,三百名贡士,咱们的人占了两百三十一个。”
“剩下的人都是随机挑选,殿下放心,今年康王门下的学生,除褚休外,一个在榜的都没有。”
褚休甚至不算康王门下,因为他说自己有个秀才老师,婉拒了所有门路。
“那就好,”太子又靠回去,闭上眼睛,声音越发慵懒:
“姑姑腿脚利索,又被父皇当女儿惯着宠坏了,有那不该有的野心也正常,可孤那好大哥瘸子一个,人都困在轮椅上了,今年竟还想跟我争一争呢。”
太子缓慢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宽大无瑕的掌心,笑了,“孤要是隐忍不发,他们还当本朝没有太子呢。”
“放榜去吧,”太子起身,拢着身上衣服,“也快早朝了。”
今日春闱放榜,朝会内容必然围着春闱展开。
所有阅卷考官都还留在贡院里,要等今天傍晚放榜结束,才能回家休息。
这事由礼部负责,皇上无需多问细节,说完春闱,就该是下面的殿试了。
提到会元的时候,太子看了好几眼站在对面同样有听政权力的长公主,对方都老神在在,冷峻英气的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太子心道她最好什么都别想!
前朝都已经说到殿试的事情了,而后方礼部却因为春闱炸开了锅。
“大人不好了,考生们在贡墙那边闹起来了!”。
贡墙下面,褚休提着灯笼找人,不往后面找,只往前面看。
以李礼的性格,放榜这天肯定比她跟裴景来得早,甚至更靠前。
果不其然。
“李兄!”褚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