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统领。”鸿胪寺丞跟岑道互相见了礼,忙不叠地问,“下官前来是想相商如何与诏国交涉的事。不知您这边情况如何了?”
“城门已锁,告示已贴,接下来是暗中全城搜寻。”岑道指向方才贴出的白纸,“如何交涉自然是全权交由鸿胪寺主持,本官的立场只有大楚。只是还请鸿胪寺记得配合这份说辞。”
老眼昏花的鸿胪寺丞实在看不清,凑上前仔细看了半晌。鸿胪寺少卿郭峤几眼看完,转过头来问:“可下官今晨并未听闻官员遭到刺杀……”
岑道:“有的。虞礼之。”
鸿胪寺丞大惊:“虞相受伤了?”
岑道礼貌地回答:“是的,他被诏国使者迷晕了。”
鸿胪寺丞:?
岑道继续礼貌道,“睡了好一阵,十分凶险,差点睁不开眼。”
郭峤:……
岑道淡然地吩咐了几句接下来的行动,回头时见鸿胪寺丞还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于是谦虚地询问:“这告示可有错处?”
鸿胪寺丞:“没有没有……”
不用相商了,他大概知道该用什麽态度处理两国关系了……
郭峤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岑道,想起昨夜他询问太子,鸿胪寺该以何态度处理两国事宜时,楚正则给出的回答:
“不必处理。”
还有那句看似随口的感慨:“这世道,早就该乱了。”
自昨夜隐约而起的焦灼感攀上心头,郭峤拿不准眼下的状况跟他奉的主君有没有关系,决定待会儿再进宫一趟。
打发走鸿胪寺,孟谨行便叫李指挥使挑了几个人换上常服,跟着岑道骑马往都城中走。
禁卫军能调动出来的一半人马都扮作百姓在城中找人,另一半则光明正大地搜捕“刺杀朝廷命官”的外邦细作。
半路上,他们遇到一行人仍做禁军打扮,正在沿街巡逻,却不是在搜捕细作。
岑道勒住缰绳,听出是在收“孝敬”。
李指挥使认得那带队军士,在岑道看过来的时候不由得抹了把汗,在有商铺拒绝交“孝敬”而抢砸的混乱中,认命地向新顶头上司解释道:“此人张远,是个都虞侯,乃张统……咳,张敬天的侄子。”
岑道坐在马上,眯了眯眼。忽地,他弯腰从旁边摊位抽了一把给孩童玩的木头弓,用筷子当箭,擡手架弓,宽袍下的手臂肌肉隐现。
“嗖!”
筷子疾驰飞出,正正扎进摊位竖起的木板上。都虞侯张远僵在原地,盯着离自己双眼不过一寸距离的筷子,狠狠咽了口唾沫。
李指挥使也冒了把冷汗,用这玩意儿似的弓射筷子都能入木三分……岑修远也太恐怖了!
张远後退几步,登时怒不可遏。
他在这块儿横行霸道这麽久,只要报出自家叔叔禁军统领的名号,连京兆府派来的人都不能把他怎麽样,如今竟然有人敢对他射箭?!
还是用的筷子!
“身为在都禁卫军,不尽护卫皇城百姓之责,反而滥用权力打杂□□掠。”不远处,那分明是骑马路过的玄青男子偏偏停了下来,开始多管他的闲事,“按律法条例,禁军规矩,当如何?”
李指挥使顾不得张远,低头紧张地回答岑道的问题:“回代统领,当……当领三十军棍,革职後逐出都城……”
张远正要骂“关你屁事”,转身看清那马上玄衣袍男子的面容後,却原地打了个寒颤。
那张脸,所有在国子监念过学的学子都不会忘记。
“岑岑岑岑岑祭酒啊……”他两股战战,顿觉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盛安十八年对于张远来说就是噩梦般的一年。
他的人生从未留下过如此深重恐怖的阴影。
卸甲回都的小岑将军上任国子监第一天揍的第一个纨绔学子——正是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