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她斟酌着开了口,又斟酌着先发制人转移话题:“王爷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可王司业怎麽笃定,陛下一定会将《三国演义》交给国子监刊印?”
说白了,官方刻书机构又不止国子监一个。书交给哪家来刻,还不是朱棣决定的。
圣意难测,除非……
“虽说此事全赖皇兄一人决断,可皇兄向来善于听取左右意见,王宁他们,本打算私下运作一番。”
果然如此。
徐妙容了然,把书交给国子监刊印,是可以运作的,那麽指定王司业主理此事,也是可以运作的。
是她横插一杠,打断了王宁他们的“运作”。
怪不得王宁恨她。
可她也冤啊。
明明是朱棣的锅,是他拿了决断,是他一锤定音,跟她有什麽关系?王宁欺软怕硬,不敢欺上,于是欺下。
她很不爽。
“王爷。”
她在琢磨,要不要做点什麽,扎一扎王宁的心。
便听得:“早起我遣人去了一趟蜀王府。”
朱楹轻轻啓唇,顿了顿,方道:“蜀王兄曾刻印过《蜀汉本末》,正好最近三国热,我想借来看一看。”
蜀汉本末?
徐妙容想了想,没听过。
“十一哥从前就……”是蜀粉了吗?
莫名想到那两篇读後感,她再次确定,朱椿,老蜀粉了。
不过借书这事,跟朱椿有什麽关系?
她拿眼睛看朱楹,朱楹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父皇颇喜《蜀汉本末》,曾命人收入宫中,藏于国子监。如今那版片,便交由王司业保管。”
原来如此。
徐妙容瞬间心领神会,版片很珍贵,所以才交由专人保管。可若版片丢了丶坏了,专人的责任,就大了。
她相信,朱楹能说出这话,便是十拿九稳了。
那她,就坐等好消息传来了。
谢了朱楹一回,本以为正事说完,他便该麻溜地告辞了。哪知道,他却拂手,换了一个不那麽正襟危坐但又不至于太散漫的动作坐着。
而後,“我有点渴了。”
渴了?
还有点渴了?
徐妙容面带惊愕,其实没太明白,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渴了,就该喝水。可当着她的面,对她说渴了,破天荒头一回。见他迟迟不动,目光也的的确确落在那白釉瓷的茶壶上,她沉吟了片刻,回说:“哦。”
然後,“那王爷自己倒杯茶吧。”
朱楹的目光是有那麽一瞬的停顿的。
“好。”
他应了一声,而後当真提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徐妙容正腹诽着他的随意,他却突然来了一句:“我想请你帮个忙。”
……
从平山堂里走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挂在中天。冬日的庭院,本该有些萧索,可因着那反季节的花木,瞧上去倒依然明艳。
朱楹擡脚踩在石子铺就的甬路上,方想起来,刚才倒的茶水,忘了喝。
其实他的确有些口渴。
只是,按照他往日的性情,再渴,他也不会说出来。刚才,他失态了,一如昨天晚上他也失态了一样。
平山堂……
他的眸光微微有些亮,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眸光便是一凛。再擡脚,面上便多了几分凛然。
*
後湖长堤旁的柳树下,朱椿裹紧了自己的厚棉袄,心里直呼: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