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气结,一时不知说什麽好,却又听她接着道:“卢公子以为雁儿这些伤都是顾珩做的?你以为她这身子,是被顾珩糟蹋的?”
“这烂赌鬼的命,便是我付给雁儿的报酬。”
卢湛看了眼雁儿身上的伤,新的旧的,层层叠叠,顿时哑了火,喃喃道:“那……那不是她阿爷吗?”
“是。”云英浅笑,“看来卢公子不仅生得富贵,也活得顺遂,见过的禽兽还不够多。”
见卢湛不吭声了,她又看向裴晏:“大人觉得我这故事如何?後天初五端阳,竞渡的飞凫轻舟都停在水门那儿,闸口也不会关,只消趁夜将顾珩扔到船上,明日一早定是满城皆知。”
裴晏有些头疼:“你还要把他扔到城里给人看?”
“大人可答应过我,不管我使什麽法子的。”
裴晏无言以对,她是早就算计好他了,一时气上心头,沉着脸拂袖而去。
云英戳戳卢湛:“愣着作甚?去把人背出来啊。”
卢湛一怔:“我背?”
“那麽大个人,我可背不下山。”她嗔了句,又嘱咐雁儿去山脚庵堂躲着,步子轻快地跟上裴晏下山去了。
水门里外都停满了船,卢湛背着死沉的顾珩,一脚踩下去,船身晃动,他也跟着晃。好不容易才将那昏死的家夥放上船,刚要跳回岸,云英站在一旁的乌篷船上又使唤他:“把他衣服脱了。”
顾珩本是裸着的,是卢湛嫌贴着恶心,非得给穿上才肯背。
裴晏也阴沉着脸不吭声,卢湛只好骂骂咧咧地俯身去扒衣服。两个男人凑到一头,飞凫立马下沉,惊得他心慌神乱,赶紧退回到另一边。
云英拿起撑船的长篙,伸过去敲敲飞凫中间:“人放这儿,船才不会偏。”
“要你说!”
卢湛嘴上嚷嚷着,还是小心翼翼地蹲下,伸手去拖顾珩的脚。
“你那故事,骗骗卢湛还行,说到李规那儿,那丫头怕是受不住刑。”
裴晏不知何时也跟上了船,站在她身後。
云英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裴晏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便又再说明白了些:“有大人这个送上门的挡箭牌在,李大人才不会沾手,也不是只有大人想着坐收渔利的。”
裴晏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李规会让我审,纵使能定顾珩的罪,他醒来便要说是你伤的他,你要我拿你如何?”
云英一愣,裴晏一路上都板着脸,她说什麽都不理人,原来竟是在纠结这个。
“大人让我审,不就是想好了若顾大人闹,便要抓我的麽?”
“我哪知道你如此手段了得。”
裴晏扫了眼那正在被扒着衣服,周身没一块好皮的顾珩,这就不是把她抓来打几板子关上几天就能搪塞得了的。
但若趁今夜还无人知晓,让他永远消失,就此定个失踪,或许……
“大人如此犹豫,是怕我熬不住把你供出来,还是……”
裴晏断了思绪,擡眼看她,正迎上那盈盈笑颜,相顾一时无言。
她身後,卢湛一步一晃地踩着船朝这边走,船身相互碰撞,一声声搅得静水生波。
云英回身看了一眼,一咬唇,撑杆猛地朝卢湛脚边戳去,轻舟立马浸入水中,吓得卢湛飞身跃起,如扑腾的野鸭,但却是旱的。
“你想干什麽!”卢湛左右各踩一只船,总算站稳,怒目斥道。
“想看看……旱鸭子下水!”
她说完,用力又是一戳,两只船左右分开。
卢湛进退不得,眼看双腿拉得笔直,裤裆都沾到水面了,他深吸口气,双脚同时下压,借力纵身一跃上岸,气得涨红了脸:“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云英失望地撇撇嘴,又挑眉道:“你倒是来。”
她用力一撑,乌篷船顺水而去,卢湛这才发现裴晏在船上,赶忙顺着河岸边追边骂。
云英见他气急败坏,心里畅快,直喊道:“这内河通往莲花湖,卢公子你可跑快些,来晚了,你家大人没准骨头都找不着了~“
竹篙撑着船飞快地往前行,渐渐离岸远去,荡入湖中。行船带着风,扬动衣袂,云英眼尾扫到裴晏那拧得出水的脸。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她抿嘴笑了笑,搁了竹篙,任船顺水飘着,躬身也钻进篷内。
低矮的船篷遮了月,四目相对,她眼底衬映着涟涟湖光,晃得他头疼。
“裴大人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怕被供出来,还是舍不得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