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摇头拒绝,里屋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卢湛也顾不上裴晏了,赶紧又凑回去津津有味地看着。
惨叫声划破长空,惊得林中鸟兽四散。
裴晏叹了声,难怪她要约法三章,别管她使什麽手段。
现在该发愁的人是他了,本以为顾珩这种富家子扛不住刑,随便吓吓,最多挨几板子就会招,也不难收场。
可照她这般审,丢的何止是半条命,怕是顾渊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但伴着那忽高忽低的惨叫,混杂着咒骂和哭嚎求饶,紧抿的薄唇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仗势欺人,奸淫幼女,天理都难容,却可以藏在高门贵胄的富贵之下,变成你情我愿的买卖。
他仰头望天,红轮在远处山顶画了道金边,幽深山石间,隐隐可见高耸的舍利白塔。
衆生从来就不平等。
那三六九等里,他侥幸生在高处,尚不能为阿娘讨回个公道。
那旁人呢。
顾珩的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呜咽着将他在温广林那知道的一一交代。
卢湛也看够了热闹回到裴晏身边,咧着嘴感叹道:“难怪叔父以前常发牢骚,女人如老虎,当真可怕。”
裴晏瞥他一眼,“你叔父说的,与这,恐怕不是一个意思。”
卢湛一愣:“那是什麽意思?”
裴晏正要开口,院子另一侧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童端着两杯茶出来,恭敬地朝两人递上茶盘。
卢湛愣在那儿,他没想到这宅子里竟然还有别人,而且还是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丫头。
裴晏拧着眉,但见那女童手微微发颤,衣衫大半被撕开,只勉强遮住身子,露出来的四肢均有深深浅浅的伤,有些甚至还未结痂。
他接过茶,递给卢湛一杯,一旁的门打开,云英也审完出来了。
“娘子。”那女童见着她,立刻恭敬地迎上去。
云英笑着蹲下,伸手替她捋了捋头发,“做得很好。”
她看向欲言又止的两人,指了指屋子里:“他晕过去了,你们可以说话。”
卢湛松口气,立马出声:“你干这种事,怎麽还带这麽小的孩子?”
“这里就是她家,卢公子想让她去哪儿?”
卢湛拧着眉,一脸茫然,裴晏倒已经猜得差不多了,淡淡道:“你说的时机未到,便是还没找到她这个饵,是吗?”
云英笑了笑没吭声,起身到井边水桶里濯干净手上的血污。
典妻卖女的混账玩意多了去了,但机灵有胆子又愿意搏命的丫头可不多,她的确费了些功夫。
她仔细看了看小丫头身上的伤,柔声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她扫了眼裴晏,“就叫雁儿吧,北雁南飞,往後你便不会再挨饿受冻了,你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雁儿颤声跪下,向着云英磕头:“谢娘子大恩……”
云英扶起雁儿,指着裴晏:“你认好这位大人,往後不管谁问,怎麽问,你都不能说今日见过这位大人。这样,他才能救你的命,知道吗?”
雁儿认真地点头:“雁儿记住了。”
裴晏微微一怔,有些不妙的预感,“你要做什麽?”
云英笑了笑,对着雁儿说:“把我教你的话,跟大人再说一遍。”
雁儿咽了咽,怯生生地哭道:“今日……我在山中挖笋,有位公子带着个侍从从山上下来,他抓着我,伸手就要撕我的衣裳,我跑回家找阿爷,他们竟然追了上来,阿爷与他们争执,惹恼了公子,便说要杀了我和阿爷。那侍从抄起院里的斧头便砍向阿爷,一斧头,就将阿爷的头砍了下来。那公子就拖着我进屋,将我摁倒在地上,我被他打晕过去……再醒来,他们便不见了……”
雁儿呜咽着朝裴晏磕头:“求大人还我阿爷一个公道。”
云英满意地拍拍她的背,“好了,起来吧。”
雁儿应声擡头,已全无方才泫然凄楚的模样。
裴晏直捏眉心,难怪她要找这麽几天,这小丫头就跟她一个样,变脸跟翻书似的,光靠教是教不出来的。
卢湛咂摸了会儿,转身扫视院子,跨步朝里侧虚掩着的那间屋子走去,刚走到门口便见着那身首分离的尸身了。
“你为了绑那混蛋,竟生生杀了她阿爷,那你又比那家夥好到哪儿去?!”
“我何时说过我是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