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沛跳下车,笑嘻嘻:“六哥,什麽风把您吹来了?”
柳湛径直跨进车内,车厢内外翻了个遍,不仅找了隔间,连车底都蹲下来瞧。
瞧完又觉自己有点可笑。
四周之前就搜寻过,不见萍萍,柳湛没好气问:“她呢?”
柳沛便将自己斗完茶还要踏青,萍萍不愿跟随,提前回宫的事坦然交待。
柳湛张目:“荒郊野岭,你放她一个人回去?”
她是女子,又不会功夫,他不敢想象。
柳沛挪眼,自己也担心啊,可她坚持:“我跟她说了让她雇车的。”
柳湛反剪双手,右手反扣握上袖里剑:“作甚要动孤的人?”
柳沛不以为然,各宫内侍宫人借调不是常有的事?怎麽就突然不能动了?
柳湛垂眼瞥向柳沛的手,听内侍描述,柳沛捋萍萍上车时箍了她的腰,就是这双手,这两条胳膊。
“下回哪只手碰了孤的女人,哪只就剁了。”
柳沛一愣,懵了须臾,才缓缓觉出人和女人的区别。
不至于吧,柳沛心想,如果六哥讨要自己的婢女,自己绝对双手奉上,可他仅仅是带六哥的女人出了趟宫,甚至只为了斗茶,柳湛却大动肝火,斥如此重话。
这六哥,这太子,忒小气了!
这非议柳沛只敢在心底嘀咕,嘴上赶紧解释:“六哥你误会了,我带她出来斗茶,主要是为了赢,没一分男男女女间的心思。”将和萍萍斗茶原委因果一说,又去繁留简,说自己和萍萍是爬墙认识,只此一回,第二回见就是凉亭斗茶。
“她说她叫紫絮,我一直以为是废後宫里的呢,哪晓得是六哥的人。”柳沛假装那日寝殿没认出萍萍,拍着胸脯叫柳湛安心:“我当她好玩,看她和看我宫里那些内监宫人无甚区别,反正心里没鬼,坦荡荡,都同你讲出来,句句属实!”
柳湛着急出来,来不及更换骑射袍服,臂一擡起,对襟衫的广袖就垂下,他指着柳沛警告:“你最好这样。”
柳湛说完拂袖调头,一个跃起翻落马上。
“驾——”急急到别处去寻。
*
萍萍运气好,走不多久就遇到一茶摊,心中一喜,脚下加快。
摊主人瞧见,也乐呵呵迎上:“娘子要喝茶?”
萍萍笑了下,酒窝旋起:“店家,我想向您打听,想回城怎麽走呀?”
摊主正要给她讲怎麽走,桌边坐着喝茶的,农夫打扮男子突然转过身来问她:“你想回城?”
“是啊。”
男子和旁边挨坐的包头巾女子对视一眼,女子开口:“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捎你一程,只不过我们要绕路北门,远些,行吗?”
“行的行的,多谢二位!”
萍萍和那女子挤上板车,男子在前赶驴,聊一会才晓得这对小夫妻的妻子有身孕了,月份不大,尚未显怀,但夫君仍紧张得不得了,担心前面修路,板车颠簸,要绕去北门走平坦大道。
小夫妻又问萍萍成亲没有,有没有子女,萍萍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避子汤。
“成亲了。”她低低地答。
通过城门後仨人分别,萍萍问过路後,往宣德门方向走,忽然右手边响起急促马蹄声,越来越近,再近些却急止,马蹄声陡然消失。
她侧头望去,瞧见一匹近在咫尺的枣红马,马眼硕大。蒋望回骑在马上刚想喊她,萍萍就仰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萍萍怔了下。
蒋望回缓缓扬起嘴角,萍萍见状回以一笑。
他明知不可得却仍抱一丝希望,勒缰静待,无声邀请她上马。
半晌,萍萍仍未流露丝毫要上马的意思,反而问他:“蒋兄,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蒋望回心底长叹一声,跃下牵马,与萍萍并立:“刚办完事,要回宫去。”
“正好,我也打算回宫,刚问了宣德门怎麽走。”
“我知道怎麽回去,我领你走。”蒋望回说着心想,不同乘一起也好,慢慢走回去时间更漫长。
“走吧。”他笑道。
萍萍点头,二人一马往城中行去,日辉在他们身後投向城墙,一排绿柳,一树梨花。
蒋望回微笑:“上回说御道杈藤到了春天桃李杏争,很是好看,没想到城中处处皆是风景,赏心悦目,不输御道。”
萍萍闻言再环扫一圈,确定周遭的景色和城外没什麽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