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邹忌纳谏,却成了田忌赛马,殿下用的水和茶和他们不一样,上等马斗下等马,自然能赢。”
柳沛面浮愠色。
萍萍又道:“殿下要是不服气,试试用同样的茶丶同样的水,再比一场?”
柳沛抿唇不说话。
萍萍就明白了,他其实不希望别人忤逆他。
她想着他是阿湛弟弟,才多讲几句逆耳忠言,既如此,便也顺着说:“方才只是奴的猜测,殿下其实茶技不赖,炙茶能显龟纹,碾细香尘起,候汤如如涌泉连珠,只不过这几天稍微差那麽一点运气。”她冲他笑了笑,没有酒窝,“人皆有歹运好运,待殿下运再起时,天地同力,奴婢就远不是殿下对手了。”
柳沛抿唇咬齿,其实心里清楚萍萍说的对,他出了上等马才赢的,可就是要面子不肯承认,想要这小宫婢也捧着自己,可她真捧了,又觉心里不舒服,还是想她像从前那样,直言不讳,独一无二。
柳沛心内颇闷,斗茶也没了兴致,过不一会就同衆人告辞。
终于可以回宫了,萍萍暗暗松口气,可行不多久,後面就有人在後面囔:“前面可是杨兄马车?”
车仍行,柳沛掀帘:“是我。”
来的是方才斗茶的少年,单人匹马,边追车边笑:“杨兄,瞧你这眉毛锁的,是有什麽烦心事?”
柳沛不答。
那少年一勒缰,马蹄擡起:“走,踏青去!我知道一处开阔好玩的地方,去那什麽烦心事都没有了,唯馀痛快!”
柳沛就爱玩,又被说动。
萍萍读他神色,轻轻呼唤:“殿下。”
柳沛觉她说话似吹气,又像柳枝挠心,痒痒的:“什麽事?”
萍萍小心翼翼,尽量赔笑,以免激怒他:“殿下只和奴说过要来斗茶,没有提过踏青跑马。”
她回忆过了,斗茶其实是当时凉亭里柳沛自己说了一句,她没接话,更没应承他。
柳沛想了想:“你不想去?”
萍萍点头,又怕点了狠了惹恼这位主。
柳沛倒没生气,一口应允:“行呢,但眼下只有一辆车,本王还要去追他们,等会给你再雇一辆车吧。”
“多谢殿下美意,奴能自己回去。”萍萍只想早点离开。
“这离宫里挺远的……”
“请殿下放心,奴能回去。”
柳沛闻言没再坚持,从怀中掏出一张二百两的交子交给萍萍:“走累了就雇车。”
接着下令停车,放萍萍下去。
萍萍下车以後,目送柳沛马车驶远,才调头拐弯,准备先寻个人问问,怎麽从郊野回城。
*
高坟巍巍,松柏森森。
一阵风起,吹灭碑前三柱香,吹得纸马纸钱乱飞。
柳湛执缰,勒得马头高高扬起,在原地转一圈,整个坟场尽收眼底——不见柳沛和萍萍。
柳沛的亲母生前是位宫婢,官家临时起意,幸了一回,生子难産亡故,追封美人。她不会随百年後的官家葬入皇陵,只埋在汴京西南的宗室坟场。
时值清明,柳湛听说柳沛出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地方。
可找不见,柳沛并没有来。
马蹄落下,柳湛伫原地想了会,关心者乱,怎麽没有想到,清明是新茶上市第一日,柳沛一定会去东南郊最有名的茶庄斗茶。
他已经知道去哪能找见萍萍,便决意支开蒋望回:“希颜,孤往东你往北,分头去找更快些。”
“殿下言之有理。”蒋望回赞成,打马与柳湛分别,沿路搜寻。
柳湛这厢,边赶往茶庄边眼睛搜寻道路两侧,不肯错漏一位行人。也不知找了多久,瞧见柳沛胳膊搭在窗上,脑袋探出来,和一褐马青衫的少年有说有笑,一路同行。
柳湛没心思听他们聊什麽,抖了下缰绳,打马上前。
柳沛这才瞧见来人,面露错愕:“六哥?”
柳湛恨不得抡他一拳。
太子脸色不愉,柳沛还是有些憷的,忙和结伴少年解释:“我阿兄找来了,下回再聚。”
少年却不以为意:“喊上你阿兄一起去嘛。”
“算了算了,我也该回家了。”柳沛命车夫将马车停到偏僻处,车旁一排杨柳犹如芙蓉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