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时彧违抗皇伯父的旨意,他罪大恶极,但,”陛下至此?顿了一下,在谢幼薇忐忑的等待里,他缓声道?,“这门婚事是长阳王府求来的,事先没有?争得?时彧的同意,现在想?来,朕下旨赐婚,也有?疏忽不周的地方。时彧是守疆卫国的功臣,虽如此?,却还不至于?一死。”
谢幼薇怔怔的,泪珠停在了眼眶里,水迹泛滥:“皇伯父您要偏袒他?”
陛下沉声道?:“你这是在指责朕?时彧虽免于?死罪,但活罪难逃,朕将时彧推出太?极殿,杖责五十?,褫夺骠骑一职,贬为千牛卫参军。”
谢幼薇知晓皇伯父其实早已做好了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时彧,如此?放过时彧,真是可惜了。
她咬住樱红的唇瓣,忿忿不甘。
千牛卫虽名字难听,却是御前佩剑的侍卫,隶属禁军,是多少人眼红的职务。
陛下居高临下:“时彧,五十?军杖,自去领吧,即日起,你在禁中担职,京畿营地的重任,朕交由?他人了,你可有?异议?”
时彧懂得?陛下已经法外容情开恩,连他自己?尚且意外,自己?得?到的处罚竟然这样轻。
不过是五十?军杖而已。
褫夺金印紫绶,时彧也不在乎。
身?外浮名,无?足轻重。
“臣谢陛下仁宥。”
只是以后要驻守宫城,不得?自由?了。
他还要找沈栖鸢。
天下之大,他却不知,该上哪儿去找她。
第31章
广平伯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少将军逼退长阳王府的求亲固然大快人心,但此举违逆了圣意,必将招致祸患。
轻则铛铛入狱,重?则祸连全族。
这是大罪。
尤其少将军心里也清楚,他走时,曾对刘洪交代过,此事他一人所为,他必然一力承担,若他出了事,刘洪代为解散伯府,安置府中之人的生计与出路。
刘洪绝望至极,“少将军,非如此不可?”
时彧想了想,道:“非如此不可。”
长?者们都知道时彧冲动冒进,一如在?战场上,不顾生死地拼杀,从没?考虑过身后事。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次时彧早已考虑了一切,知后果,仍一意孤行。
刘洪不敢再劝了,他心里只盼着陛下念及时家一门?忠烈的份儿上,予少将军一条活路。
但距离少将军入宫面圣已经过去了两日,仍旧没?任何?消息传来,刘洪在?家中如坐针毡,惶恐少将军被天?子秘密斩立决了,屁股下像是生了钉,根本坐不住。
好在?第三日清晨,少将军终于?回?来了。
他回?来时,容颜苍白,全身浸泡在?血污里。
刘洪心脏骤停,哆嗦道:“少将军你怎么了?”
他赶紧让李府医等人全来待命。
时彧拖着沉重?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向一个地方——波月阁。
入阁内寝房,少年将身似一块豆腐般瘫倒融化在?榻上。
那方罗汉榻是沈栖鸢以前常待的地方,上面有她残存的芙蕖淡香,清宁,有令人内心平静的功效。
他将脸埋入柔软的枕上,长?臂下垂,似是人事不省。
已经数日未眠,时彧终于?是昏睡了过去。
李府医步履踉跄地赶到,一看到少将军,满身是血,身后尤其遭遇重?创,几乎体?无完肤,李府医也骇然不止:“这是怎么了?”
刘洪道:“少将军被陛下杖责了五十军棍。”
时彧竟然是被责打了五十杖刑之后,独自拖着一条血淋淋的残躯,从太极殿回?来的。
都道这个御前红人已经失了宠,也无人敢上前伸出援手,自太极殿回?伯府,十数里之遥,少将军竟不顾崩裂的伤口?满身的鲜血,一步步走回?来的,一声不吭。
直至此刻,时彧已经精疲力尽,再无一丝气力,倒在?了榻上。
李府医揭开时彧背后的衣衫,受刑那一块的皮肉已经烂了,似一滩被血模糊的肉泥,极其可怖。
常人若遭遇此等大伤,只怕要?筋断骨裂,少说?也起不得榻了,少将军无愧为一身铜皮铁骨,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
只是为了拒婚,这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没?有人认为值得。
李府医用针线为时彧缝合破裂的伤口?,将其余外层破损的皮囊都擦上了药,再用纱布将时彧的腰腹一圈圈缠住,叮嘱看护的下人。
“将军伤势严重?,失血过多,现在?只宜静养。在?伤口?愈合之前,绷带每日一换,勿碰水。”
整个过程,时彧埋首在?软枕上,似乎未曾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