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次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逼宫,作为嫡子的慕恒,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今后这一路,真不知还有多少埋伏。
我想着这个,正走神间,却听见那边一句:“如今,只好冒一冒险了。”
说真的,经过上次府衙的事,但凡我们两个有一点选择的余地,都绝不会贸然去官府。但如今事关重大,慕恒权衡了一下,如果燕王成功篡位,他迟早也是个死,不如心一横,搏他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着是步险棋。凤宵是个大城,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这么多甲士从城中过,虽然邑丞忌惮他们兵力屈服也说得过去,但更大的可能是,他根本是和燕王他们串通一气。这样一来,那边上万雄师,这边我们两人,与以卵击石何异。
放在往常,早死晚死,我肯定是选择晚死的,但此次为了太子爷,我也只有铤而走险,英勇就义了。
很快,兵士们在城郊扎起了营,而刘钦则歇在了府衙。
打探好消息之后,我们准备第二日便去府衙,寻找时机将他刺杀。上午时分,我愁眉苦脸地在客栈里收拾包裹,慕恒却不慌不忙在旁吹一支玉笛。他奏的曲调简单,却壮烈而苍凉。我听了一会儿,更觉得我们要以身赴死了。
“王爷啊,你别吹了,”我停下整理包袱的手,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事到如今,还不如好好吃一顿。”
慕恒停了下来,回眼瞧我。
“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这属下怎么知道。”
“苍岭何危乎,泽水何长,絷飞马兮越崇山,御潜蛟兮过险江。
吾胄其坚乎,吾弓其利,披犀甲兮击鳄鼓,展旌旗兮操鸣镝。
岂寄天命乎,岂祈灵佑,自骁勇兮奋杀敌,敢死身兮为鬼雄。”
慕恒手指在桌上打着拍子,说出了这曲子的词。
“这是……”我听着有点耳熟,只觉得这三段唱词配着这调子,朗朗上口的同时,又很能鼓舞士气,听着像是首军歌。
“走,我们将这首歌,教给城中的百姓。”
“啊?”我一想不对,“王爷你别想不开啊,你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刘钦那王八蛋一声令下,我们岂不是死得更惨?!”
“哪来那么多废话。”
“……”
我们两人到了城郊驻兵的地方,用了一天时间教会了一些小孩儿这首简单上口的歌谣,而后慕恒将那里所有会吹奏乐器的人纠集起来,凡能学会并熟练演奏这曲子的,就给一两银子,然后承诺,若他们能在这几日多奏这曲,还会有别的赏钱。
我从前没看出来,原来慕恒这么爱好音乐,临死前都要把好曲子流传在世间,这精神真是可歌可泣。
这事做了整整一日,待到我们踏雪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明月高悬。我们要了一桌好酒好菜,在房间里享用,面对着美酒,我隐约有了种悲壮的感觉,就叹了口气,朝慕恒举杯:“王爷,多喝几杯!”
慕恒没有理我。
“唉,此情此景,真让卑职想到一句话。”我摇着酒杯道。
慕恒终于端起一杯酒:“唯有酒能欺雪意,增豪气。”
“不愧是王爷,一下就猜出卑职的心思!”
其实我想说的是酒壮怂人胆。
慕恒再次没有理我。我吃饱了,渐觉无趣,便放下筷子,最后斟了一杯酒:“王爷,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府衙呢。”
“明日,我们先要准备一番,”慕恒也放下筷子,“此次进府衙,断不能用真实身份。”
“那王爷想用什么身份?”
“铁面。”
我刚喝的酒一口喷了出来。
回京·人生如此寂寞不如来堆雪人(2)
在我的带领下,慕恒在城中买到了铁面风格的服饰和面具。
装扮好之后,他从里间出来,走了两步,问我:“像不像?”
何止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和铁面年纪相仿,是一同进的东宫,这十年来,我与他可谓形影不离,对他的体态与习惯我了如指掌,要让慕恒模仿实在不是难事,加上皇子们的功夫大多师承白五爷,和铁面一样,所以在这方面,他也露不出马脚。只是慕恒要扮铁面,我实在是有点不解。
这铁面是东宫总管,也就是我们的头儿,因为常年带着一个铁制的面具,人称铁面使。此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近臣白五的独子,可谓家世显赫,位高权重,在江湖上和朝廷中都很有几分威望,身手自不必说。太子和燕王不睦,我们东宫和燕王府自然也水火不容,两个总管铁面和刘钦更是死对头,我和刘钦见面就掐,其实主要是铁面和他掐,这么多年来,刘钦没赢过一次,临走前还撂狠话,说必要胜他一回。如今慕恒要扮铁面,不是摆明了让他公报私仇吗?
“王爷,我不是跟你说过铁面和刘钦那档子事儿了吗,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慕恒却打定了主意:“刘钦此人向来好面子,要对付他,只有捉住他这个弱点。今日,我们在城中张贴榜文,要他自己来找我们。”
我只好点头。
我亲自动手,模仿铁面的笔迹和口气写了张榜,大意是途经此地,听说两年前的手下败将也在,回想他走前立下的誓言,不由好笑,不知道刘将军还记不记得从前说过要胜我一回这件事?如果有种,不动军队,我们单打独斗,一决雌雄。
这消息贴出不久,城中就炸了锅。铁面使在百姓心中向来是个传奇人物,刘钦又是这么多兵士的头儿,这样公然挑战,可不是十年难遇的热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