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吃得太多,还是下午睡过了的缘故,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慕恒说的那一番话,想着想着,仿佛看见他长出两只尖尖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板着脸把肚皮袒给我抚摸。这个画面太刺激了,我实在是承受不了,跳起来就开始练剑。
我在房间里上蹿下跳,练了一两个时辰,方才平息心绪,满头大汗地安然睡着了。
逆夜酣战痴爱(1)
柳国相在第二日抵达了涂城。好些日子不见,这老头子比先前瘦了一圈。当时他和慕恒分头出逃桓州,路上想必受了不少罪,只是他精神依然矍铄,步履依然坚定。
我早起先去会见了慕恒麾下的各位将领和随行文官,又把自己的将领带来觐见慕恒,整个上午忙得脚下生风,午饭也没吃。现下我前胸贴后背地站在这个人面前,感觉自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听闻萧大人投奔的消息,老夫实在是高兴。”大家见过礼之后,柳相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个柳国相在我眼里,和王太师实是一路货色。只不过柳国相向来笑里藏刀,不像王太师那么嚣张跋扈。如今我们算是同仇敌忾,表面上不会撕破脸,但之后天下定了,免不了暗地里互捅刀子。
我做出个文官式的虚伪假笑,很客气地朝他点点头:“先前我不知真相,错怪柳大人,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萧大人哪里的话。”
我再次假笑。
和文官打交道,假笑不得不会,因为假笑可以有效地回复他们的一切无聊句子。先前我总嫌面具闷,现在没有面具了,又怀念起面具的好处。以前,我都是稍微眯了眼,从喉咙里发出沉重的两声“呵呵”,非常便捷。自从没了面具,必须得实打实地假笑,相当累人。
我们就当今形势交谈了一会儿。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我先到涂城和桓州的边军会合,大家假打几仗,也为慕恒的大军出场找个由头,不让那边起疑。等到大军到了,我一边做出中招,被打得步步后退的样子,和慕恒一起你进我退地往京城走,一边发急报讨援兵。等到京城那边将禁军派出,我再出面揭开真相策反他们,一起进京,打它个回马枪。这计划很完美,唯一要保证的就是军情不能泄露。
怕什么来什么,就因为秦信这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的整锅汤。如今苦肉计是演不成了,我们索性先声夺人拿出真遗诏,再用我率禁卫军东投的事做文章。若能得到各方声援,那到时候西帝即便想要逃离胤京,也难找落脚之地。等大军到后,我们会前往胤京,攻下皇城。虽然仍旧有一些胜算,但是变数就大得多。
柔丽不在,我在柳国相面前把责任一股脑儿地推给了她,谢将军也在旁附和。
虽说如此,柳相这个人精也不是好糊弄的。如今我初投靠,就带来了禁卫军和得胜的转机,本来应该出尽风头,这可非柳相所能容忍。想必就算我没犯错,这老狐狸也得挑点刺儿来压压我的气焰,这下好了,大过送上门来,他不借题发挥才怪。
果然,他装出一副体量的样子:“秦信素来是萧大人的左右手,此次放过他,也是情有可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萧大人又是女子,难免仁慈些。”
说我妇人之仁,王八蛋。
我又假笑了一下,正想词儿还击,却听慕恒先开了口:“柳相话里有话。”他照样面无表情,只眼神冷冷的。
柳相微微一怔,正色道:“老臣别无他意。”
“最好如此。”
得此警告,老家伙接下来就安分多了。
慕恒做出这种举动我并不吃惊——他脾气向来如此,说发就发,谁的面子都不给。我原先还以为柳相会因此不痛快,却见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想想也是,我和慕恒相处几个月,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性子,遑论一直和他亲近的柳国相。
又后知后觉地想,慕恒这是在护着我。从来都是我护着别人,一下子受了人庇护,心里还有点不习惯。我看着那张依旧冷冰冰的脸,想起昨夜他说的那些傻兮兮的话,心上像有根羽毛瘙着似地,没来由地发了痒。
总之,姓柳的非常识相,自从慕恒当众给他那一下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茬,反而对我十分友好。这次朝会因此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也得以和柳相建立起了暂时的假笑同僚情。
接下来,便是一同等待那八万大军到来的时候了。
这是我第一次率领这么多将士,整兵布阵都要在短时间内熟练起来,实在不是轻松的事。还好有我爹的旧部们辅佐我,又有先前的威望在,才得以顺利进行。
这些日子,我基本上是扎根在了兵营,天天与将领们商议军事。有时候深夜才能回到府邸。但无论我回去多晚,慕恒屋子里的灯都一定亮着,待到我回房之后才会熄灭。
后来,他和柳相将粮草补给事宜安顿好了,索性和我一起去军中。在领兵方面,慕恒极有天分,也比我老练得多。向来以善战著称的西戎都被他打怕了,其它的军队更不必说。有他在我身旁指导,我终于在第十日左右正式部署完毕。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把做好的布置快马送到即将到来的大军之中,让他们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又要调整几日才能再出征。
我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秦信和胡将军这时怎么也已经进了京,可西帝并没有做出应对的举动。这些日子,那边平静得如同死水,正是这种平静让我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