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狼崽子也会服软,一时竟忘了她先前的恶劣行径,心有些软了,但一听她提起秦信,又不由心头火起。只是,我现下清醒了些,将这怒气摁住了。我面对的毕竟是西戎的长公主,日后说不定会对我有大用处。
这么想着,我放缓了语气,道:“我会带你回胤京,将你交给西戎的卫士。你曾救过我,这次,就当我们报恩,”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公主,我是粗人,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忠言逆耳,凡事就是这个理。”
“我不怨你!”柔丽连忙接上,“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才同我说这些的!”
本来我那句话说的只有三分真心,七分都是为日后利用她考量。可看见她毫无心机地答这么一句,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罢了。我叹了口气,摆手道:“你进去吧。”
柔丽闻言,不再多说,几步冲了进去。我跟在她后头进屋,正见郎中在做最后的包扎。秦信嘴里咬着块布,竭力地忍住纱布勒紧伤口的痛楚。柔丽见状,过去跪在他身旁,逮住他的左手,一边用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昂着头祈祷一般地喃喃念起胡语,直到包扎完成才停下。
之后,秦信暂时在旁休息,而郎中过来为我包扎好了脖颈和手臂上的伤口。其间,我将酒囊递给秦信,让他饮些酒,希望能借此麻痹,度过最痛苦的时分。结束后,我们三个一同找了个客栈安定下来。
秦信的手上敷了药,想必蚀得伤口剧痛,一路咬着牙一言不发。刚进客房,他便躺倒在床,因为疼痛和酒的缘故,整个人显得迷迷瞪瞪。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而且我自己上了药之后,伤口也不好受,只想静静靠在躺椅上休息。
没受什么伤的柔丽这时候倒是活泛了,拿一块破布坐在秦信床前,一边给他拭汗,一边问他:
“傻小子,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此刻,秦信脸色发白,豆大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他张了好几次嘴,方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语气却极尽温柔:“我自然喜欢你啊,公主,如果这都算不上喜欢一个人的话,那我不知道什么才是了。从第一次见到你时起,我就爱慕你,恨不得立马用八抬大轿将你迎进我秦家的大门。别说是两根手指头,就算是给你这条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从未妄想过,你也会对我有丝毫心动,你贵为公主,我怎么配得上你?”
秦信吹气一般地说完这些话,柔丽早泣不成声。
我仿佛迎头受到雷击:秦信看上了柔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却见柔丽悲喜交加地伏上了他的胸口:“这世上配做我的男人的,只有你一个。”
“啊?”我彻底惊呆了。眼见着柔丽这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抬头将嘴唇凑近秦信,就要做出下一步举动,我忙制止她,“你、你住嘴!”
柔丽被我喝住了,这边半醉半醒的秦信却伸出左手放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朝下一按,亲了上去。两人顿时唇舌交缠,难舍难分。
事发太突然,我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只想,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这两人还要脸不要。
我表情复杂地看着秦信和柔丽亲吻。而他们实在投入,根本当我不存在。我站在屋子中央,觉得就这么看着也不是,上去拉开也不是,口头劝阻他们,那厢又似乎全然听不见。不禁感到自己像根不小心从楼下杵上来的木桩子,立场十分尴尬。
看了一会儿,我终于待不住了,愤然摔门而出,打算去楼下洗洗眼睛。
凌晨时分,我踏着星光回到客栈。
这伙儿戎人来得蹊跷。柔丽被秦信断指吓懵了,无暇去想这些人的来历,可我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我骑上奔霄飞驰到与戎人死战的地方,果然捡到了一个还有生气儿的,是我留的活口。
我掏出怀里的毒药,在他面前一字排开,淡然地开始审问。
毒刑用到第九层,他的嘴终于被我撬开了,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是克林孜王爷派来刺杀柔丽的。克林孜,西戎王的弟弟,也就是柔丽的王叔,准备篡权夺位。为绝后患,他派人来中原刺杀长公主。
这群杀手从西戎出发的时候,还是三个多月前。在那时候克林孜王爷就准备要谋反,这时候西戎不定成了什么样。我托着下巴,梳理了一下事情的脉络,在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想,只等回去和柔丽求证。
我上了客栈的二楼,走进我和柔丽的屋子,却发现她并不在。大约真是被吓着,不敢独处,所以跑去秦信的屋子了。
我急着和她说西戎的事,便径直去秦信那里找她。到了之后,我发现门并未闩上,于是直接推门而入。屋里黑漆漆的,也没一点声音。我怕吵醒了秦信,便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快走到床前时,我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一瞧,发现柔丽既不在躺椅上,也不在床边。糟糕,莫非这群杀手还有后招?我一惊,急急地四下环视寻找,却在目光落在床上的时候一下子僵住了。
柔丽人在秦信床上!
可衣裳在地上!
我感觉自己被雷结结实实地劈了一下,回过神来捂嘴再看,就见两人共盖一席被,相拥睡得正香。我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走近他们,希望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却只看见秦信这厮的衣裳也在床尾。
苍天。
我差点把秦信这个臭小子揪起来,又一想,看这架势,木已成舟,我现在捉奸在床还有什么用?于是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