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夜晚最深沉的时候。
“不要打扰附近的人。”
鲤伴给属下留下这样一句话,自己走进了那间血腥味最为浓郁的茅屋,他身后的妖怪都想起了这场矛盾的源头——元兴寺。
有关这点,他们到现在都是云里雾里。
从表面看,只因为元兴寺吃人,一向好脾气的眸遮先生就忽然爆发,对他产生杀意,即便采用偷袭的方式也要取走元兴寺的性命。至于没第一次就直接杀了他,凭着这段时间对艾修的了解,估计是去确认情况了——想到这里,一些思维敏捷的妖怪意识到一件事。
艾修大概是和被元兴寺杀死的那个人类是认识的。
甚至熟悉那个人的气味。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元兴寺刚回来还很有些距离的时候,那么快意识到自己在意之人的死亡。
“难道,被元兴寺杀死的那个人是眸遮的爱人吗?”
见识过奴良滑瓢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场面,一只眼第一时间产生这个猜测。
其他人:……
虽说这猜想该死的合理,但艾修和他们二代目才是一对啊!
不等同样看出苗头的黑田坊将思维拐到奇怪的方向,首无已经快速提醒他们:“元兴寺只吃小孩子啊!怎么可能是爱人!”
你们清醒点!
一只眼还要些不服:“小孩子也……”
话没说完,就被一股警告的畏逼停。
“不要恶意揣测奴良组的恩人。”
冷淡的声音和前所未有的压抑气势让奴良组的妖怪一时都噤若寒蝉。
他们想起来,滑瓢的伤还是艾修治好的,恩人这个名头,给他真没什么可以置喙的地方。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之前针对他,包括鲤伴自己对人下重手的行为,颇有点恩将仇报的意味。
哪怕是艾修先斩杀了元兴寺挑衅奴良组——元兴寺这种不算重要的妖怪和他们总大将也远不是一个等级,而如果是元兴寺先吃了艾修重要的人,那他们就是彻底的理亏了。
一只眼此前提到爱人,奴良组无人不知自家总大将和夫人璎姬的爱情故事,代换到奴良滑瓢……别说杀了元兴寺,屠了他所在组织的心都有了。
一时间奴良组的妖怪们也垂头丧气起来。
屋子里,鲤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片的血迹,满是生活气息的小房间里,地面、墙壁上,全是明显有意为之的喷溅的猩红。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尸体,大概是被艾修收敛。
艾修此前必定也像他一样站在这里,看着比他所见更惨不忍睹的场面。
鲤伴注意到什么,不顾血渍走过去,掀开被藏在角落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篮子,里面是压得紧实的肉干。
遮盖的破布茅草都染着血迹,这些肉干却干干净净。
鲤伴看着这篮肉干出神。
他太长时间没动,不放心的下属们彼此交流了一番眼神,想着鲤伴也没禁止他们进来,干脆由雪丽打头,一个个也进来。
雪女走近鲤伴,一眼看到他前面的肉干。
有一刻恍惚,那次鲤伴终于寄信回来,即便是奇怪的要求她也是干劲满满。这些肉干还是她收拾的,当然也能认出。
鲤伴在回家之前一直和艾修在一起,这些肉干大概一直在艾修那可以储物的空间放着,现在出现在这里……
艾修不会给死人留吃的,就只会是屋子里的人还活着时候。
或许可以说,元兴寺不知道这家的人是艾修认识的。
但妖怪的世界也从未有什么不知者无罪一说,他们只讲究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艾修杀元兴寺的原因,如果他明明白白说出来,不需要偷袭,一半以上的奴良组妖怪都会放任他这么做。鲤伴在不知情的情况当时都想要支持艾修,显然也不会反对。
真这样,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到这个程度?
雪丽想到元兴寺之前有意模糊了艾修的动机,将艾修要杀他归因于他吃人。
如果鲤伴同样被误导,那样在意家人和伙伴的他……
雪丽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结症所在。
鲤伴在这个房间里枯坐到天光拂晓。
温暖的晨曦照在茅屋里,他终于起身,拎起那篮肉干,让组里擅长嗅探的妖怪帮忙找到这家人的位置。看着土还很湿润,上面鲜花还带有露水的一大一小两个土包,鲤伴将这篮肉干放在了坟前。
“抱歉”
低低的尾音散在秋风里,当村子里的有人起来,几乎将小村子挤满的妖怪们也无声离开。
——
“什么?鲤伴杀了眸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