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组组长拍拍姚知渝肩膀,戴上耳机走远了。
“说吧,有什么想问。”姚知渝在翻手机信息,他给黎风闲发的消息还没回,不知道这人干嘛去了,来不来也没给个准话。
“就是……”荣焕手肘顶在膝盖上,托着脸,食指挠了挠耳下,“一个镜头拍这么长,我看很少导演会这么做。”
“知道费怡以前是干什么的吗?”姚知渝收起手机问他。
“拍纪录片?”
“嗯,她拍了五年纪录片。”姚知渝说,“拍纪录片永远不会有‘够了’的想法。费怡不喜欢给自己设限制,她不会考虑这一幕之后用不用得上、不会考虑这样做是不是浪费底片,她只在乎能不能把最真实的画面记录下来。至于剩下的事,就交给剩下去想。这是她的个人风格,不能用其他导演那套来衡量。”
“我懂了。”荣焕又仰起脸,浅褐色的眼瞳转了转,“那个,我能去二楼吗?”
“去呗。”姚知渝低头翻起了剧本,“记得过去跟副导演打声招呼。”
“没问题!”一个原地弹射,荣焕跳起来,向姚知渝做了个敬礼的手势,“那我先过去那边了!”
少了个黏黏糊糊叽叽喳喳的大活物,姚知渝耳根子清净不少。他抵着椅背往下出溜了一截,距离下一场戏开拍还有一个多小时,二楼放饭了,他不太吃得下,就想在这眯一会儿。
从助理包里摸了个颈枕出来扣上,头昂着,眼睛还没闭上,肩骨就被人从后提住了,把他整个人往上拎了拎。“小心腰。”声音随即响起,“你不是腰肌劳损么?”
“哟,这谁啊?”靠到头枕上,姚知渝右脚点地,转过椅子,“原来你还认识我啊?”他伸手把空气一拢,鼻子嗅了嗅,“还换香水了?”姚知渝哼笑出声,“要不要再骚点?危机感有这么重吗?”
“好好说话。”黎风闲眉头轻蹙。
“是谁先不搭理人……”
这时楼上下来四、五个捧着盒饭的工作人员,隔老远在和黎风闲打招呼,“黎老师来了啊。”
“嗯,刚到。”黎风闲对他们颔首。
“要喝点什么吗?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谢谢。”
“黎老师今天穿得帅呀,”有人比划了个手势,“要不要来客串一把?”
“那可请不起。把我卖了也请不起。”睡意被那么一搅,姚知渝也不困了,手指捻了捻黎风闲的黑色大衣,对那几个工作人员笑笑,“知道黎老师身上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
能混片场的个个都有眼力见儿,猜价钱这种游戏他们才不会掺和,说高了媚俗、说低了没品,怎么样都不合适,所以也没人认真去猜那件衣服值多少钱,都是你一句我一句打个诨就过去了。
几个工作人员走后,姚知渝挑了根烟咬上,打火机滚出一簇火苗,“站远点儿,我要抽烟了。”
点完烟,姚知渝又把风扇拽过来,摁住脑袋往边上一拧,啪——锁上摇头拉杆。
呼出来的烟被吹向另一边,“消息不回电话不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姚知渝夹着烟,笑得挺欠揍,“这衣服几年也没见你穿过一次,怎么今天就突然开屏了?”
“这几天很忙,艺术节的事情一直在开会。”黎风闲说,“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嗯,然后电话也不接。”
“我没存丁辰的电话。”黎风闲把手机给姚知渝看,“陌生号码我很少接。”
一支烟的时间,姚知渝没说话,烟头被他吸到了底。他扔掉垃圾,起身,颈枕随手丢包里,向着对面那座楼一抬下巴,“去二楼。”
楼梯两边挂着的都是拍摄道具,箱子衣袋散了满地,场务在逐一收拾。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房子,推开二楼木门,饭香味熏得人食欲大开。
都是花大价钱叫餐厅新鲜做好按时送过来的,和普通剧组订的预制快餐不一样,有肉有菜有糖水,还有全素的营养餐选。大部分剧组成员都愿意留在片场吃饭,所以一到饭点,二楼就挤得水泄不通。
一进门,他们就看见岑末在选糖水。
“绿豆沙还是芝麻糊?”她抓住路过的姚知渝,手捏成一个话筒,问,“二选一。”
“芝麻糊吧。”
“行,那就芝麻糊。”端起糖水碗,岑末坐到临时架起来的小餐桌旁,对着碗吹了吹,“黎老师也来了?”
门口人来人往,黎风闲往里站了点,目光环眺一圈,道:“来看看叶筝下午那场戏。”
“那你来对了,今天片场很热闹,”岑末喝一口糖水,“荣焕也来了,刚还缠着叶筝聊天呢。”她搁下碗回身,后桌空落落的,没人,“咦,去哪儿了,刚还在这……”
“两个人都上洗手间去了。”有工作人员回她。
“小学生吗,还一起上厕所。”或许是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怪好笑的,岑末摇了摇头,像是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