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榆这次的感冒病得很凶。他一直在昏睡,即使之后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人也完全没胃口,没精神。
肠胃空荡,反胃感却始终没有消退。哪怕醒来,黎白榆也只能勉强喝一点清汤薄粥。
吃了药,很快又会陷入昏睡。
但不管哪次醒来,黎白榆都会看见严野客在他身边。
他睡得太久,也混乱了时间。有时屋内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四周光线很暗,黎白榆模糊抬眼,就能看到男人那削薄的下颌,廓线冷硬的侧脸。
还有那微蹙的、始终没有舒展的冷厉眉峰。
有时严野客会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沉默地陪在黎白榆身侧看手机,处理消息。或者接起电话,但是很少出声,只用文字回应。
迷迷糊糊间,黎白榆还感觉到,严野客接通话的次数似乎比之前都要多。
不过更多时间,严野客都是在照顾黎白榆,帮他用温凉的湿毛巾擦拭身体,给他喂药、降温,还会帮他按摩。
那被烧到酸痛的骨节和腿窝,被凉凉的掌根揉一揉,真的会让人放松许多。
但黎白榆始终没有完全退烧,高热一直在来回反复。
几次降了温,却又会烧起来。
又一次感觉到身体滚烫时,黎白榆隐约瞥见了窗帘外的一角视野。
室外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天黑了。
夜晚发烧,情况会更不好处理。况且这还意味着,又一天了,但黎白榆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床边灯光昏黄暖暗,黎白榆迟缓地眨了眨眼,瞥见了身旁男人的眉廓。
严野客的眉心褶痕蹙得更深了。
“我已经……吃了退烧药,没事了。”
软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好在黎白榆已经不怎么咳了,说话也稍稍省了些气力。
“你也睡吧,先休息……”
黎白榆知道,自己生病这两天,一直是对方在照看。
严野客不肯假他人之手,这么长时间,他肯定也很累了。
但严野客并没有应,只是伸手,把夜灯调得更暗了一分。
“嘴里还苦吗?”他问黎白榆。
薄被响起窸窸窣窣的柔软碎响,黎白榆轻轻摇了下头。
严野客又帮他掖了下被角,让对方的口鼻得以顺畅呼吸。
“不舒服就叫我。”
黎白榆昏沉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思绪已经被烧得不太连贯。停了好一会儿,室内已然非常安静,黎白榆才在昏暗中哑声开口。
“可能我发烧……也和日期有关。”
严野客的目光瞬时落了过来。
“日期?”他低声问。
“最近……是我爸的生日。”
黎白榆阖目想了想,也没想清楚今天的日期,所以就只说了一个“最近”。
他还闭着眼睛,说。
“他曾经,很爱我。”
严野客知道。黎白榆说的是他的Beta爸爸,兰夏。
也是那个险些被严二带来,要来当面见黎白榆的人。
“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出国,去北美读研,那时行李是我爸帮我打包的。”
黎白榆声音还很哑,说得也慢缓。
“当时托运的额度限两件行李,每件不超过23公斤。托运称重的时候,我爸打包好的两个行李箱,都正正好是23。00公斤。”
“他整理了好多东西,还有自己腌的、真空包装好的芥兰心。我开学忙,吐司加芥兰吃了三个星期,还是觉得很好吃。”
“第四周,芥兰心没有了,我跟他说,他听了就气笑了,说怎么能这么吃……要多吃点别的。”
可能烧得意识太昏沉,黎白榆居然隐约还能在耳畔听到,兰夏又气又笑的心疼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