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你的真身吗?”凌启问。
威利摇头。
这些事情他在很久以前也曾笼统地说与凌启听,本来该让凌启自己想起来的。
但如今的凌启性格比之前内敛了许多,短时间给的刺激太满,反倒让人蔫了下去,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威利满腔火气没处发,又暂时不想让他对自己有太大抵触,只能强忍着情绪,慢慢讲给他听。
“按照你们理解的‘真身’,那具身体就是我投射在这个层级世界的真身,但我原本是你们无法观测与理解的存在,从人类的视角来说也可以是没有真身。”
“什么啊。”凌启敷衍地笑了,“你是外星生物吗?”
“类似于‘高维度生命’这个概念吧,但不准确,很难用你们的语言解释。不过只有在层级理解范围内才能进入层级,我投射到这个世界后就失去了大部分更高层级的特征,现在只是比你们知道得多一点、体格强一点的生物。”
威利掐了掐凌启的大腿根:“这没什么稀奇的,生命在各个层级游走是常态,要么适应规则,要么被层级抹杀。不止我,你们熟知的物种也不全是原生生物。”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荒诞的内容,凌启安安静静地听,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过了十几分钟,忽然撑着威利的胸膛坐直起来,神情清明,不见半点睡意:“嗯,你是‘更高层级的生命’,然后呢?那几年前和我谈恋爱的威利算什么,算你‘适应规则’的方式?现在把我囚困在这里又算什么,我活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话未说完,山体内部骤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13号洞穴口,来自地方与民间的数支救援队碰头集合,各自拿着检测报告互相比对,面上表情逐渐凝重。
几支队伍到的时间略有错开,所以分别都用自己的设备对事故地点做了检查。然而无论是最早到的队伍还是最专业的队伍,对C3区的土层检测结果都没有任何异样——没有发生塌陷的条件,也没有发生过塌陷的痕迹。
这未免太过离奇,因为事发第二天,学生用自制的遥控车搭载相机进去,分明拍到了很明显的沙土流陷痕迹。
救援人员围在一起对着录像录音和检测报告开会研讨了数个小时,最终决定尽力一试,炸开土层,往更深的地底搜寻。
救援仪器陆续运到山上,学生们帮不上忙,只能远远退到一边。
自从救援队到达之后,清玥的状态看着好了一点。先前怕她心理负担过大,时刻都有人守在她身边,虽说本意是陪伴,但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监视,这几日见她逐渐平复了下来,这种陪伴也就少了,她一个人坐在地上,盯着洞穴的方向,呆呆地想着什么。
半天后,洞穴内正式启动了第一次爆破。
所有人都拉满了期待,然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救援人员爬出洞口,还是摇摇头,表示检测不到任何异常。
第二次爆破,依然如此。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爆破只能暂停,救援队大半人员陆续下了洞,准备人力连夜挖掘。学生便自发去接大家的晚饭。
清玥弯腰把手上两提餐盒放到洞穴外的平地,起身时差点与后头的同学撞上,脚下踉跄两步,再抬起头,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格外令人心慌。大功率的镝灯把洞穴山腰地方照得如同白昼,江教授坐在灯柱下,强忍着疲惫一遍遍与专业救援人员分析地势与土质,洞口一圈摆满了仪器,仍有许多人在进进出出地把救援设备运到洞下,除此之外再无人说话,气氛紧张又压抑。
人都是有私心的,清玥怕他们什么都挖不到,更怕他们挖到什么古生物骸骨后选择放弃继续救援。
她也想过很多,如果一开始没有隐瞒自己在C3区的发现、如果在大家闹着要提前下洞的时候出声阻止、如果威利断联后没有同意凌启贸然下去搜寻……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她的压力与自责并没有一刻放松,仍然在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只是学会了把心上针扎似的痛藏在平淡下。
清玥暂时不想呆在这样的氛围里,避开其他同学,沿着镝灯光照的昏暗边缘走到营地的对面,拐进了另一个方向的小道。
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没人看见、只被黑暗拥抱的地方,消化她那些沉重的痛苦与不安。
第13章
“不算什么。”在爆破声的回响中,威利声音飘飘然钻进凌启耳朵里:“之前那个威利没有我完整的意识,他以为自己就是人类,与你谈恋爱就只是谈恋爱而已,没有其他目的。”
“至于把你困在这里……不是我的本意,单纯是因为我现在没有能力带你出去而已。”
真正承载他力量的身体如今只剩下白骨,这副人类身躯太过羸弱,他尚且需要多方铺垫、最后借助塌陷才把人带进来,更不可能赤手空拳带着凌启破山而出。与其说这段时日是囚禁,不如说是他在等,等外面的人挖到差不多了,再顺着洞道爬上去与救援队会合。
凌启不想信,但他清楚自己的信或不信在此时此地是最没用的东西。这儿的温度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更没有任何食物,若非依靠对眼前这个威利,他绝无可能健健康康地存活至今。
他只是觉得矛盾与割裂。
即便对方咬定威利是他的部分人格,言谈间也偶尔会提到以前的事情,他还是无法找到这个人与他认识的威利之间的相通点。
那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威利,是个直至分手都没对他展露过负面情绪的人,温和柔软,完美到……比这个威利更不像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时而刻薄阴森,时而冷漠沉稳,格外喜欢做些过分暧昧的肢体纠缠,看向自己的眼底却始终都压抑着一份仇恨。
是因为那段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过往吗?
可这些天的庇护,又是对仇人该有的行为吗?
凌启不明白。
方才的爆炸声其实距离很远,大抵是因为山体内结构特殊,把声音放大了许多,回声久久不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凌启正皱着眉头想事情,双手又突然被威利牵起,手掌盖着手掌,紧紧按在他的两侧耳朵。
“做什……”
疑问才在嘴边,又是一声爆破,震得石壁上簌簌掉下沙粒。
这一回的动静比第一回还要更大,足足有十几分钟,回声才逐渐消散。威利放松手上的力道,原地打着圈揉搓凌启被压麻的耳朵。
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凌启没有说话,只是用写满审视的黑亮眼珠子看他。对视了两三秒,威利忽然凑上前来,唇贴上凌启的唇,发出极其自然的“啾”声。
“想做爱?”他捏小猫似的捏捏凌启的后脖颈:“你以前这么看我,都是被我操一顿就好了。”
“没有!”凌启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视线。
又来了,又是这种无意识的亲密举动——全天下只有那一个威利会如此精准地知道他的敏感肉,也只有那一个威利爱用这种手法摸他。
凌启敏感地瑟缩双肩,表情有好几秒的无措。被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拉开那只越界的手,咬牙切齿道:“从来没有过!”
“不是那个以前,是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威利倒不生气,表情甚至莫名其妙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