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嗯……”
眼前被阴影蒙住,威利低头吻了上来,将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小股冰凉微辣的液体被强行灌进嘴里,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带走干渴,也烧得肚腹微微发热。
——是酒。
啊,是了,他们的水源是一小瓶酒精。
可是酒精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凌启浑浑噩噩地想,一点一点抓回飘散的思绪。
嘴唇分开,发出了清晰的咕啾声,他的脸颊被威利用手背拍了拍,这回终于听清对方的声音。
“是睡懵了,还是爽懵了?”
凌启侧头后仰,慢慢与身后人在黑暗中对上视线。
威利是盘腿坐着的姿势,手臂发力把他往上颠了颠,很轻松便把他整个裹在怀里。他们还是在白骨构成的牢笼之中,身下潭水已经褪尽,彼此身上都好好地穿着衣服,虽然松垮,但至少蔽体,不至于像昏睡前的赤裸相贴。
“……什么时候了?”凌启问。
“没注意,大概有几天吧。”威利漫不经心。
见凌启瞪大眼睛,他似乎心情好极,凑上来又亲了一口,额头贴着额头道:“我也想叫你,但你睡得太深,怎么弄都不醒。”
说到“弄”字时,便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凌启扭过头,难堪地闭了闭眼睛。
又不是未经人事,腰腹隐约残留的酸软分外熟悉,想也知道威利在他未醒时对他做了什么。但该干的不该干的早就已经做了个遍,哪还有力气再去在意这些,只能麻木地自我宽慰,缓了几秒,才提起另外的话题:“……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
“梦见我杀了你。”凌启说得很慢,有点不知如何描述。他盯着威利淡金色的双眼,似乎再一次看见了梦中那双兽瞳,“梦见你不是人,是一只叫做‘邑’的……动物?神兽?很多人想捕获你。后来我杀了你,很多人都跟着你死了,只有我活着。”
“嗯,后面呢?”
“然后……”凌启皱眉。
只要一回忆,他的大脑里就会被大片大片的血铺满,连触感和气味都无比清晰,那不像梦,更像是始终存在于脑海中某个角落的记忆,随时能诱发躯体化的焦虑。他不愿再回想了,指甲狠狠掐入大腿,用尖锐的疼痛换回清醒。
“后面不重要。”凌启深深吸气,避开了威利的问题:“这只是我的梦?还是你做了什么?”
这个梦暗示意味太强,他很难不怀疑。
“你真是……”威利半是生气半是无奈地啧了一声,惩罚似的勒紧双臂,“我也没对你做什么,你倒每次都想把最坏的猜想安在我头上。你对那个威利也是这样的吗?”
“他不会猥亵睡着的同学。”
“……”
凌启缩了缩肩膀,感觉到一只手重重地揉自己的头发,有点痛,好在尚且可以忍受。
威利还是维持着把他圈在怀里的姿势,嘴里吐出一连串音节,听语气并不太好。随即又换了中文冷笑:“你自己忘掉的记忆,还有谁能替你想起来?我要有这本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梦吧,什么时候把该记的都记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清算。”
不知道是不是回音造成的错觉,他说话不像从声带发出来的声音,反而更像直接送入脑子里的嗡鸣。凌启抓住了话中的关键,软手软脚地推开对方的手,坐直上身回头:“真的和你没关系?”
“我说了,你自己的记忆,只有自己能想起来。”
“所以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
“——!”
凌启忽然头痛欲裂,捂着头蜷缩起身体。
不是梦,是记忆。他的视角是被称为“阿启”的人的视角,那就是他自己的记忆。
所以威利究竟是什么?他自己又是什么?他们发生了什么?现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威利伸手过来拽他的手臂,把他重新拉回怀里。因为脱力,人几乎是以扑的姿势砸在威利的胸膛,他也不在意,捏捏凌启汗湿的脸:“没关系,在你全部想起来之前,就先一起呆在地底吧,你应该不会不习惯。”
——应该不会不习惯。
——我生在地底,长在地底。
梦里的话闪过耳边,凌启心间莫名发苦。
成百上千的问题缠在一起找不到眉目,威利却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只是抱着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安安静静地发呆。
“威利……”凌启抓住了威利胸前的衣襟,神情迷惘。
也不知唤的是哪一个的威利。
第12章
人是极为脆弱的生物,在不见昼夜的地底,只需要很短一段时间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电子手表泡了水,早已失去了唯一的功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了,凌启开始变得嗜睡、寡言、反应迟钝,只有威利主动与他说话,才能让他保持短暂的清醒。
威利说:“‘邑’是你们族人起的名字,后来见过我的全貌,有的人开始叫我‘邑龙’,其实我不叫这个名字。”
凌启趴在他身上,出神盯着远处隐约的一点模糊,分不清是在打瞌睡还是在回忆,隔了好久才回:“因为传说里体型大的稀有物种都与龙搭得上边吧……也许。”
“大概吧。”威利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是我按照层级认知生成出来的身躯,多少会受到这儿原生生物的影响……不过那时候人类还很少,要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生成你们的模样,行动会方便很多。”